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材料一:
一年365天,我们为什么要把归乡的日子选择在春节?这个问题,牵涉到中国时间的秘密。
过去二十年,我一直在研究中国古代历法中节日的排列。最后我发现了中国古代人时间生活的秘密:原来中国古人按照阴阳观念思考问题,依照阴静阳动的原则,他们给自己的时间生活划分出了鲜明的节奏。这节奏就体现在节日安排上:一年之中,前半年为重;半年之中,前三个月为重;12个月当中,奇数月份为重;一月之中,前半月为重。这个排列有两个变例:一是八月份,宋代开始,中秋节成长为大节;另一个变例就是十二月,十二月是偶数月,但节日分量很重,并且集中在后半月,这和来年一月份的前半月结合在一起,构成中国古代时间生活最大的一个节期。
当这一规则具体展开于一年的农业生活中时,我们会看到,中国古代节日具有怎样鲜明的内在节奏!一月之中,当人们为前半月的节日忙碌过后,后半月的平静生活显得非常可贵。当后半月的生活显得过于平静,下一个月新的节日已经来临。当一个节日较多的月份结束后,到来的是一个节日相对较少的月份。然后到来的又是一个节日相对较多的月份。我们还可以看到,一年之中,当万物萌生的春季这样一个节日繁多的季节结束后,是稳定的成长,是夏季这样一个节日相对减少的季节。而当收获的金秋来临,同时到来的是又一个节日的盛季。而那之后是冬季,是一个特殊的过渡时期,节日排列由相对减少到伴随着新年即将来临而转入迎新的准备期。一年中节日的最高潮将在这之后如期到来。这一切构成了中国古代农业社会节日生活的内在节奏。一月又一月,一年复一年,这一内在节奏,与大自然的四季变迁有机地组合在一起,与一个又一个精彩的节日传说结合在一起,为我们先民的时间轨迹雕上了美丽的刻度。这一内在节奏,有如万象喧然与处子般宁静的契合,有如一曲美丽的乐曲。一个个月份如一节节平稳流畅的乐章,八月中秋则是中间华美的变奏,而十二月后半月的节日集中期与来年正月前半月合而为一,构成一年中澎湃激扬的节日高潮。
这就是中国时间的乐章,它既葆有摇曳多姿的变化又谨然成序,既内容丰富多彩又快慢张弛有度,它是我们先民时间生活的内在的旋律。而“年”是我们一年时间生活的顶点和高潮,在中国人的时间生活中,它占有绝对性地位。而这个地位,是千百年从事农业生产的中国人文化积累的结果。早在殷商代,已经有了近似于“年”的观念。人们在年终会开展大型祭祀活动,祭祀天地山川和祖先神灵。到了周代,尽管“年”的日期和今天有所不同,但过法已经有很多相似之处。从那个时代起,年已经是一家人、一族人欢聚一起共度良辰的日子。
两千年多少朝代兴替,两千年多少世事沧桑;“年”却一直留下来,并且不断生长,成为民族的传统被继承和发展,最终形成了中国人的节日传统。它渗透进了中国人的血液里,成为中国文化的根,中国人无论如何不肯放弃的传统。
(取材于刘晓峰《家与年:解读中国文化的深层密码》)
材料二:
《红楼梦》里,元宵、清明、端午、中秋,哪个节日都过得神采飞扬,唯独说到过年,要么是一带而过,要么就写得很无聊。
前八十回里,两处写到过年,一处是元春省亲前,“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贾府领了此恩旨,益发昼夜不闲,年也不曾好生过的。”一句话就把个新年打发掉了。到了五十三回,曹公正儿八经要写一回过年了,细细地写贾府里祭祀、焚香、吃年酒、进宫朝贺,写得排场极大,像一幅画儿,画上的每一个人,做的都是规定动作,不像其他节日里,欢声笑语间,便凸显了各自的性情。
两处描写加起来,可以凑成曹公对于过年的感觉,这是一个既乏味又充满繁文缛节的节日。假如我们认同《红楼梦》是一部自传体小说的话,这也基本上是贾宝玉的春节印象,他是不喜欢过年的。
贾府里其他节日大都是自家人在一起吃饭,贾宝玉深受宠爱而如鱼得水,但除夕就不一样了,他要见到的人不只是亲人,还有亲戚。
一些老妯娌,是贾府旁支亲眷,宝玉也该上前喊一声奶奶。她们坐在一起,会聊些什么呢?书里没说,二十九回里,倒有个样本。那个无聊的张道士,见了贾母,先是夸老太太气色好,又赞宝玉发福了,然后自然而然地就说到宝玉的婚事上,提起前日在哪个人家见到一位小姐生得好模样,要给宝玉做个媒。大年下,与贾母握手相见的老太太们,大抵也是按照这个格式走。
提亲话题之外,她们还喜欢问你在社会上的定位、现状和前程;还有那些来拜年的叔伯,他们会问得更仔细。这让逃避学堂成天跟姊妹们混得不亦乐乎的“无业游民”贾宝玉情何以堪?贾政在家的日子,虽时常把宝玉骂个狗血喷头,但亦有当父亲的虚荣心,没准儿会像某些章节里曾有过的那样,把他拎出来,让他当众做首诗什么的。总而言之,那些不快乐的记忆,贾宝玉或者说曹公都曾体验过,让他懒得再提。
说到底,是新年这节日太主流,跟非主流的贾宝玉犯呛。
最初,“年”是个吃人的怪物,人们要用鞭炮、用喧天锣鼓去驱逐它。这也许可以说明,年,原本自恐惧而来,来自对生命与岁月的恐惧,所以,人们要用狂欢把那恐惧压下去。驱逐恐惧的另外一种做法,是确定自己的坐标,在“适当”的年龄做“适当”的事,会让人觉得把握住了光阴,心里踏实。所以,在新年的各种仪式里,人的自我被抽离,变成一个个符号:在祖宗灵牌前虔敬的后代,与鬼神巧妙周旋的凡人,必须融入欢乐海洋的一分子;还有,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在生命坐标上不偏不倚稳稳立住的那个点。
可是,对于曹公来说,哪有什么适当与不适当,只有我想与我不想。家财万贯可能瞬间成空,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举案齐眉又如何?新年只是时间的节点,而非人生的节点,何必这样欢天喜地又禁忌重重地去制造噪声、垃圾和狂欢后的虚空呢?
清清静静地过自在流年。这样的新年,想来才能让宝玉心生欢喜。
(取材于闫红《我们就是那个不爱过年的宝玉》)
材料三:
对于现在很多人来说,年味只是一种存在于记忆中的味道。
年,是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原本也是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但是因为社会的发展,原来的传统节日所承载的东西,不再是今天人们的必需,那么“年”这样的传统节日就会发生变化,甚至是质的变化。
现在的人们对于过年,似乎只剩下了回家、团聚、吃饭,然后就是离家、工作。回家过年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种形式、一种强迫、一种责任、一种负担,完全没有小时候那种望眼欲穿的过年心情了。就是相聚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放下手机、离开电脑、不看电视,和家人说说心里话,唠唠家常呢?
年还没完,该走的就踏上了归程。过年,很多时候只不过是回家的一个必要的理由而已。
因为很多原因,过年时放鞭炮的少了,单位挂大红横幅、红灯笼的少了,这在某种角度上说,是时代的进步,是人们对于社会发展和环境变化的一种自我调整。但客观地说,街上一点喜庆的颜色和气氛也没有,无疑对于年味变淡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取材于赵晓林《过年成为一种形式:年味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