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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鸭景
张立忠
冬日正午,漫步江边,阳光温暖地铺洒在路上、身上,心也跟着暖了起来,阳光下,景致鲜亮了许多,山川河流比傍晚时更显旷阔,也更为真实、山拉着白雪的披风,更加巍峨峻峭;水盖着冰雪的被子,更为安静温和。
今冬较暖,江封得比往年要晚了一些,直至大雪节气才魅强封上,如今的老天爷和人一样,做事没有以前认真了,江封得潦草,有的江段竟被粗心地漏封了。漏封的江面,水清澈见底,潺潺地流着,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像一个熟睡了的人心脏,有节奏地律动着,似乎在昭告人们:江依然醒着。
在江南大桥上游,有一小片江面今年一直未封上,于白雪皑皑中开了一个长长的黑色口子,像一只大地的眼睛瞪着天空和城市,最初“眼睛”很大,长有二三百米,宽也有一百多米。令人意外的是,那一小片未冻水域,竟然招来了许多野鸭子。野鸭在这江中出没,本不稀奇,每年春天开江伊始或秋天江面封冻之前,都有大批迁徙中的野鸭在这里落脚打尖,但在封江的时候都飞走了。今年不一样,这些野鸭入冬以后并没有飞走,而是一直在那未封冻的水域流连着,大有今冬在此安营扎寨不再走了的意思。
这群野鸭约有百只,早在深秋时节就已经来到这片江面上,那时江未封冻,鸭子们三五一群、八九一伙,分散于江的各处。入冬后,江面渐渐结冰,鸭们的活动区域被一点点收窄,慢慢地就集中到这片未冻冰的水域来了,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集群,成为江中引人入胜的一景。由此,观鸭成为我每天必散步的理由。
观鸭的最佳地点是在桥上,站在江南大桥上往下看,江水清清,视线直达水底。鸭子们悠闲地在水面上浮着,或漂游,或觅食,慢悠悠地过着属于它们的日子。它们经常地把头和身体大部分扎进水中,用它们那著名的扁喙,在水下寻食,两只脚掌急速地在水里划着,屁股则垂直地撅得老高,看着它们那份打食的辛苦,觉得不比人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轻松多少。当然,许多时候它们都是在水上漫无目的地游着,脚掌不紧不慢地划着水或者压根就不划水,只是随波逐流地漂着。还有些干脆爬上冰面,卧在那看着水中的同伴们,还不时地窃窈私语,好像是在评论着某个同类的游泳姿势和进食动作。有时某只野鸭猛然间在水中使劲扑闪起翅膀,吓得水珠四散奔,引来水面一片凌乱。偶尔,会有一只或几只野鸭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间飞了起来,看似要远去,可飞了没多远,换一个位置又落下,终归还是没有离开这片水域。在这庞大的鸭群中,有一只小小的鸭雏颇引人注目,它经常落单,总漂在鸭群的下游。它的觅食方法与成年鸭子们也不太一样,总是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箭一样地在水底穿行,速度极快,像一条在水下梭游的鱼,好一会儿才冒出来。
桥上车来人往,两岸亦行人不绝,但野鸭们却并不在乎,怡然自得地演绎着自己闲情逸致般的生活。这一份人鸟和谐的图景,让人心生感动,我想起王维《画》这首诗颇合此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野鸭子虽然耐寒能力极强,但能留在繁华市区内的一小段江面上越冬,这是过去从未见过的事情。我想,它们能留下来,须具备两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一个是要有足够的食物,另一个是安全。
曾在网上看到一则旧闻:2010年,内蒙古草原鼠害成灾,草场受灾严重。鼠患的原因,是草原狼、狐以及鹰隼等鼠类天敌被人们猎杀殆尽。这让我想起这么一件事情:三十年前的一个秋日,一位农村朋友给我带来一只野鸭。我把这野鸭炖了,没料到吃了头一口就把牙崩坏了一颗,疼了半年多,至今亦常有不适。原来野鸭是朋友用猎枪打的,鸭身上还留下数颗枪沙,被我咬到了。“崩牙”可能是一个偶然事件,可我觉得,这是野鸭对人的一种特别的报复,也是大自然给人的一份警示。
走在江边上,望着澄澈的江水,观着寒江上徜徉在水中的野鸭,看着阳光下安恬的山川与河流,一种愉悦随着气血畅游通身,而后从毛孔中慢慢地渗透出来,感觉冬日的阳光不冷了,顺着江面吹来的风也不寒了。风拂去了心中的尘霾,拂去了日积月累的阴郁,蓝天高远,心胸敞亮。
(摘编自《西南作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