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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取岁月珠
至今我还记得,那天父母把我和妹妹叫到身边,郑重地说:“爸妈跟你们商量件事。”我听了不由得感到紧张,不知是什么事。
原来妈妈打算到爸爸的厂里上班——爸爸是化工厂的司炉工,妈妈之前在家做点裁缝,顺便料理家里。现在我们姐妹俩都上了学,妈妈有空闲时间了,就想入厂做活,这样可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宽裕点。
妈妈要跟我们商量的是:化工厂的流水包装工分为日班和夜班。妈妈要是选日班,晚上就可以和爸爸一起回家,但我们中午吃饭就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要是选夜班,妈妈白天可以在家照顾我们,但是夜班下班通常是十点多,妈妈到时得一个人回来。工厂离家挺远的,对于独自夜行,妈妈有些顾虑——那会儿还没有路灯,到了晚上就黑黢(qū)黢的,有一段路有几棵高大的槐树,槐树投下的阴影如一潭深水……
我和妹妹最终选择让妈妈上日班。那时我才上小学三年级,妹妹更小,刚上一年级。
此后每天中午,我和妹妹就约好一起回家。饭菜是妈妈在锅里留好了的。后来我年级读得高些,妈妈教会了我做咸菜年糕汤。咸菜年糕汤做法简单,把年糕切片,放些咸菜,加水,煮熟就可以吃了。那时也许是年级小,厨艺不佳,连咸菜切起来都是筋脉相连的,味道自然更不好。长大后,妹妹回忆此事,曾对我说:“我印象中最难吃的东西就是你做的年糕汤。”我听了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触。当然这是后话了。
小学的时候放学也早,三点多的时候就到家了。别的同龄人在外面玩得疯。我和妹妹回了家,早早地关紧了门,又早早地上了楼——妈妈到底也是不放心,反复叮嘱我们不要乱跑,门要关牢。我们乖乖记着妈妈的话。
楼上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有时候我们看看窗外的风景,不过看来看去也就是瓦楞屋顶、远处的田野和更远处的青山;有时候我们就只是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一天我们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个垂露状的玻璃坠子,意外发现透过玻璃坠子看外面,坠子边缘的切面会反射出霓虹一样美丽的折光。我和妹妹轮流着看,看天,看山,看夕阳,一看就可以看半个时辰。
那时候,人家的屋顶已经炊烟摇曳,自家却还是冷冷清清的。我们的内心多么希望,这个时候,爸爸妈妈能够快点回家,家里有爸爸爽朗的说笑声,有妈妈忙碌的身影。
好几次,我和妹妹等着等着,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童年里最寂寥、最凄清、最无趣的一段时光。但我从未后悔过。
是的,能换回妈妈安安心心地回家,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
更何况,那一段时光青灰的底色里,也还有一丝温柔的暖色:比如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有几回把我惊醒了,我就会看到门缝底下漏进一丝光亮,我的心瞬间充满了欣喜。有时我睡得沉,等妈妈上来把我叫醒,我才知道他们回来了。像变魔法一样的,眼前还有香喷喷的饭菜。妈妈或许也不忍叫起我们下楼,铺了报纸,“纵容”我们在床上吃。
成长的路上,所有的欢笑和泪水都值得被深深地铭记啊,它们会变成一颗颗珍珠,在你的年华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