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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又飘香
余雪云
那时候,日子过得穷,一年也就过这两个节:端午节、春节。说起来,那种对节日的期待和期盼呀,其实是潜藏于梦里梦外的,让小小的我心里充满了各种憧憬和盘算。当然,盘算最多的是吃,那个馋劲儿呀,都馋到梦里去了。最可恨的是,每每梦到吧唧吧唧吃得正香时,总会被大人叫醒,或被野狗吠醒,反正没有一次能顺利地酣畅淋漓地吃个痛快,令人特别沮丧。
不过,“初一糕、初二桃、初三粽、初四艾、初五划龙舟”,那来自乡巧山村的童谣,我倒是记得牢牢的。日子也的确像童谣唱的,从五月初一至初五端午节,每天都有仪式感。
比如做发糕,首先要磨好米浆,加糖、加发酵粉等候华丽蜕变。随之,奶奶开始做准备工作了,往锅里注入一大锅水,将笼屉洗净垫上一块大布巾,架在大锅上,水烧开后倒入米浆盖好锅盖,蒸笼的周围用毛巾包裹严实以免漏气,这样蒸40分钟左右,发糕差不多熟了。这时奶奶会用手扇一扇热气腾腾的蒸笼,然后拿双筷子往发糕一戳,凑近眼前一看,筷子上没粘到东西就说明发糕熟了,再往发糕面上撒些黑芝麻点缀一下,发糕便一下子生动起来,像白雪公主的黑眼睛眨呀眨地向外张望。
由于大人们白天都在忙其他的事情,所以,通常选在晚饭后蒸发糕。当天晚上,孩子们哪里也不去,就待在厨房里等,困了就躺在厨房的凳子上或趴在厨房的任意角落打盹儿,等吃到发糕时大概都晚上十点了。对闹腾一天的孩子们来说,这个时间除了嘴巴能动,我估计身上其余的功能都已经睡着了,当大口大口的发糕被囫囵地吞进了肚子后,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舌尖被烫得火辣辣的。
这是初一。初二是吃桃子的习俗日,我至今不知道吃桃子的缘由。记得有一年端午节前,爷爷和奶奶到泉州看望伯公,从泉州带回的水蜜桃,个儿大皮薄,水分多,口感酸甜适宜。一个桃子估计有半斤多,吃上一个,小小的肚子一下子变得圆滚滚的。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桃子。
初三是包粽子。粽叶是自家房前屋后的竹林里摘的,新鲜清甜。绑粽子的绳子是棕树叶,棕树叶要提前到山上去割取,晒干后备用。棕树的叶子像一把大大的蒲团扇子,用时要提前泡软,用锥子把棕叶划拉成一条条细细的丝线。一把棕树叶大概可以包五六斤的米馅儿。那时候,粽子的馅儿比较单调,要么纯糯米加碱,要么糯米加黑豆,当时对大家来说已经算是人间美味了。包粽子是母亲的强项,母亲手很巧,包的粽子非常精致、结实,而且形状各异:像羊角、像荷包;有四角粽、三角粽、菱形粽。然后用野生的薄荷头同粽子炖在一起,整个厨房香气扑鼻。薄荷香、艾叶香、竹叶香、棕树香、糯米香,还有柴火香,闭上眼睛,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厨房里还是在原始森林里。端午节前,母亲会买些彩线,找些碎布头儿给孩子做老虎、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再用五彩丝线卷边点缀,然后戴在孩子们身上,这些小饰品有时也成了我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渐渐地,我也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小挂件。(据民间传说,用五彩线系臂跟龙的文化习俗有关)
初四的早上,父亲会早早拿着镰刀去割午时草,什么菖蒲、艾叶、薄荷等。太阳升起来时,父亲已经把菖蒲和艾叶挂在门上了,满堂飘香,父母还不忘对孩子们说道:初四这天要起早,才会更聪明伶俐的。其实,过节这几天,期待、兴奋、嘴馋,根本不可能睡懒觉。
五月初五端午节,按家乡的惯例,中午饭吃炒面、扁食、鸭蛋(取用中午12点的古井水,放入午时草煮,据说这样煮的鸭蛋颜色橙黄鲜艳,有辟邪、祛湿气、袪风寒等功效)。炒面和扁食是莆仙的特色食品。记得有一年端午,家里没钱买肉,只好包素馅儿的扁食,用紫菜、花生、豆腐、葱头剁成馅儿,没想到没有肉参与的扁食,居然特别好吃,成了我记忆里的风味美食,也成了我几十年抹不去的乡愁。
吃好午饭,母亲会搬来大木桶倒入用午时草煮的水给孩子们沐浴,然后给孩子们换上新衣服。端午节有新衣服,在那个时候是很奢侈的事情,那是个什么都凭票的年代,买布是凭布票去买,然后请裁缝师傅到家里来做新衣服。孩子们添的所谓新衣服,无非就是一件小碎花短袖衫,一条小短裤之类的。这对于小孩子来说,都是非常高兴的事。接着,母亲还给孩子们的额头上都画个“王”字,腋下也涂抹些雄黄,(这些都是民间习俗的传承,都与辟邪、辟疫说法相关)完成仪式后,孩子们便跟着村里的大孩子或大人去木兰溪边看龙舟比赛。
雷雨刚过,木兰溪的水面比往常开阔了许多,水面激流飞跃,非常壮观,一年一度的龙舟大赛就在这里举行。竞渡的龙舟高高地挂起一面面红旗,从柳荫深处的水面出击。鼓声像春天的雷电,冲破烟雾,劈开波涛,直奔远处夺标目的地。围观人群的欢呼声震天动地,有惊退万人争战的豪气。小孩子呢,其实就是去看热闹的,享受着那种节日特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