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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倒的尊严
厉周吉
“你家老屋倒塌好几个月了吧!你要是不打算翻盖,那地方我想用,至于价钱,多少好说。”这日,邻家二哥大壮给我打电话说。大壮在青岛当老板,虽说是老家的邻居,但我们的关系一般。忽然给我打电话,我一时难以回答,就说与家人商议后再给他回复。
老屋有五十多年历史,倒塌前就已破败不堪。自从父亲过世,母亲一直住在村里我的新房子里、如何处理这幢老房子,成了棘手的难题,重修,得花不少钱不说,关键是即使修好了,也只能闲置,母亲自己住在老家,一套房子都显得多余,何况两套?可是放弃,又不忍心,毕竟那是我们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是我们租辈居住的地方。然而现实不饶人。我只能让它一直破败着,直至它在今年连续不断的暴雨中彻底坍塌。
我这样做,最接受不了的是母亲,老屋是父母年轻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盖起来的,那块宅基地更是与好几户人家激烈争夺好久才好不容易获得的。每当回忆起那段往事,母亲总是感叹不已。当时的竞争者,就有大壮的爸爸。
近年来,村里多数人家都已对老屋进行了翻新,唯有极少数几家一直破败着。那几户,要么人丁不旺,要么经济拮据,被村里人看不起。母亲是个要强的人,怎么受得了村里人的白眼?她几乎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到她无能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身上。可是,我哪有这个能力?城里的最基本生活我都疲于应付。
现在大壮要用,自然得跟母亲商议。我最怕跟母亲提这事儿,但不提又不行。这天我小心翼翼地跟母亲说明情况后,母亲淡淡地说:“他想用就用吧!给我三十万就行。”我提示母亲宅基地现在是不允许买卖的,母亲干脆地说:“谁说我卖宅基地了!我卖的是地上的东西。”“那点儿东西能值几个钱?”我说。“我觉得不止值三十万,这还是邻里邻居的看情顾面呢!村里早有好几户人家看中这个地方了,我跟他们说了,谁用都行,都是这个价格,”母亲说话干脆利索,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做出的决定,从来不允许我们再讨论。
“太多了!你打听一下,十里八村的,可有这个价格!”我告诉大壮后,他有些生气地说。“二哥,你不要误会,这是我妈的意见。”我解释。“现在是咱弟兄在办事,你不要把老人抬出来做挡箭牌。你真心处理,五万左右我们可以商议,”二哥诚恳地说。
当我再次跟母亲商议,母亲气愤地说:“这是我的房屋,怎么处理是我的事儿,你们有什么权力逼我!”
我不想再惹母亲生气,也不愿得罪二哥,就在中间努力协调。最后二哥表示最多出十万。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打心底里我是希望母亲让步的,于是变着法子劝说母亲。但我越劝,母亲越生气,二哥也生气,不再理我。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我回家看望母亲。有一台挖抠机正在老家的宅基地那边施工,二哥在旁边指手画脚地指挥着。这是什么情况?我不便多问,加快车速驶过。
“宅基地我处理了,前些日子村主任过来,说是村里准备建一个小广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老宅那地方靠近新规划的大街,非常合适,问我是否可以商议,我就答应了。”我刚回家,母亲就对我说。
我问村里给钱了没有,母亲说没有,还说就是给,她也不要。母亲的做法,很让我吃惊。“刚才我从那边开车过来,怎么发现大壮在指挥,你不会是被他们合伙忽悠了吧?”我惊。“哪儿能呢!据说,他是广场的主要投资人。”母亲淡淡地说。“我们闹得这么不愉快,问。看来是误解他了,我要不要抽空跟他道个歉?”我跟母亲商议。
“道啥歉?不愉快是他自找的。这不是我们的错,他要是早说清楚意图,何至于此。有钱就了不起!就可以践踏别人的尊严?我是不会让他们看扁的。”母亲挺直身子,生气地说。突然,我发觉母亲特别高大。
(选自《小说月刊》2021.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