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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号声声
齐 闯
贺昌调到广播室,完全是一个巧合。
秦干事奉命到新兵连挑兵那天,贺昌正额头青筋暴得老高,与另一个新兵蛋子为熄灯号与起床号哪个更好听争论不休。
隔窗望了一会儿,对乐理知识精通的贺昌明显已占据上风,秦干事指指贺昌,说,就他啦。当天,贺昌像中了状元,趾高气扬地走进旅广播室。秦干事演示了两遍设备操作,贺昌已完全掌握。他乐感很好,到部队第一天听到军号就很有感觉,朦胧里就置身硝烟弥漫的战场,在枪林弹雨之中左手撑腰右手执号,身边是像离弦之箭而射向敌阵的千军万马,酷毙了!
见新兵蛋子已基本掌握号调,做事细心的秦干事收住平易近人的笑脸,指着墙上的作息表一本正经地说,战争年代军号是部队冲锋陷阵的号令,和平时期是掌控部队整齐划一的标点。一篇文章没标点,晦涩难懂,千军万马没号令,散沙一盘。临出门,秦干事又探头提醒了一句,早上六点二十分起床号,别误事。
贺昌轻轻关上房门,目光还是落在了那把黄灿灿的军号上,灵魂深处曾经渺茫的幻想瞬时被激活。贺昌迫不及待右手执号左手翻谱,一句一句地演练……忙乎到后半夜,疲劳的他抱着军号进入梦乡。
第二天,贺昌还沉浸在甜美的梦里,秦干事怒气冲冲地冲进广播室。首次值班就误号,贺昌后悔地差点哭了。秦干事静静地盯着贺昌足足有五分钟,贺昌既慌乱又不知所措。临出门,秦干事生气地搁下一句:好自为之吧。
秦干事出门后,贺昌翻来覆去就想着第二天如何准点把起床号放响。翻来覆去想事不要紧,可是他接下来犯了另一个重大错误:上午的下班号忘了。
秦干事说,小贺,看来你暂时不适合当司号员。小贺,想下哪个连队,你随意挑。秦干事恢复了往日那一脸和蔼的笑。
贺昌说,去旅里最艰苦的连队。
秦干事问贺昌还有啥要求,脸上写满留恋的贺昌把目光粘在那把黄灿灿的军号上。秦干事径直走到战备柜前,拿起那军号和那本号谱,端直递给了贺昌:“这套器材正好这几天退役,留着做个纪念吧。”
八连,驻在一个叫西河沟的地方,是旅里最偏远的单位。贺昌报到时仅带了一个背包,军号和号谱掖在背包里。到八连后,贺昌训练十分刻苦,班里工作也积极主动,在连队名声很好。他还多了一个风雨无阻的习惯:一有时间他便悄悄拿出那本号谱细细研读,逢上周末就带上军号到距营区遥远的荒野上吹军号,亢奋得像上了战场。然而,两年来这件事在连里还是个秘密。
第二年秋,旅里参加军区在戈壁滩上组织的军事演习,八连的责任是保障旅指挥所。
戈壁滩上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这天,瓦蓝瓦蓝的晴空忽然被乌云遮住,狂风暴雨骤然大作,旅部与各营连有线联系中断,无线被干扰信号完全屏蔽,此时军区传来紧急命令:各单位迅速收拢人员,紧急集合向阵地进发。
接紧急命令后,值班参谋声嘶力竭的口令和哨音在狂风暴雨里实在不堪一击,除呼呼的风声和哗哗的雨声外,什么也听不到。旅首长在屋内急得团团转,营连又得不到统一号令心焦如焚。就在这时,上等兵贺昌拎着那把军号跑进了旅指挥所,在旅首长半信半疑的目光里,贺昌走进雨幕,左手撑腰,右手执号,鼓足了腮帮子吹响军号。顷刻,高亢嘹亮急促的集合号声刺透了密集的雨帘和呼呼的风声,号调准确得与营区的电子号没有任何区别。
营连官兵全副武装循声而来,迅速整队完毕。
旅首长一声令下:“进发!”贺昌适时吹起激越昂扬的冲锋号,号声仿佛将风声和雨声堵在了官兵们的耳膜之外,伴着雄壮的号声,官兵们顶风冒雨向目的地进发,脚步迅疾而坚定……
高炮旅在全军区范围内第一个到达了目的地,比规定时间整整提前五分钟,全旅三千人无一人掉队。
(选自《解放军文艺》,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