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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一棵楝树走去
吴慧琴
又见到了楝(liàn)树,一棵真正的长在水边的楝树。近落时分的太阳照耀着,楝树散着一层光辉。
我们向着这棵楝树走去,楝树的根一半扎在河岸的土里,另一半裸露在水里。几近透明的黄叶子疏密有致地长在枝上,一簇一簇黄绿的楝果悬垂着。此时此地,这棵临水而立的楝树有着最好的生长的姿态,清旷的水面接着纯蓝的天空,远处的岸上有芦苇、杂树、房屋立在水天之间,河水的气息在风中飘荡,细密的水纹泛着波光。
一颗颗亮着光芒的楝果挂在枝上,自然地昭示在水天之间,显现着植物柔软的躯体,果子芳香的气息。离我最近的一簇楝果注定要被采撷。楝果在我的掌心里呈现着饱满而完美的果实样子,从现在的秋到即将来临的冬,楝果会日渐干枯,落进土地与河流的怀里。
我把采到的楝果分给菡、萏、杰。
菡很是好奇地问,姑姑,这个叫什么来着?
楝果果。
它有什么用吗?
可以做弹皮弓的子弹。以前的男孩子就是这么玩的。
姑姑,这个楝树果果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呢。
你的家就在这儿,怎么会没见过呢?
水气又随风送来,我把手里的楝果扔进了河里——“咚”一个轻亮的波声。不知道为什么,杰的兴致一点都不高,他故意落在后面,有点不耐烦不情愿。在我塞给他楝果的时候勉强接过。杰的个子已比我高出小半个头,比起才读一年级和四年级的菡和萏高出了一大截。一个初中男生被妈妈拉着在乡间野地闲走,还采楝果玩,杰一定是觉得他妈妈的举动幼稚到让他难为情。
杰小时候,我曾买了弹皮弓给他,他就在家里拉长了橡皮筋“叭叭”地朝墙壁、项灯、橱柜空射,我对杰喊:幼稚!“叭——”于是,杰会把弹弓朝向我。
菡也把手里的楝果扔向河里,萏跟着姐姐用力掷出她的楝果,因为太用力而差点摔倒。掷出的楝果只落在离岸一点点的水里。菡笑得拍手,萏也傻傻地跟着大笑。杰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继续将手插在衣兜里一晃一晃地走过来。
比菡还小的叶候,我常常觊觎家门前楝树枝上垂着的楝果,可是悬在头顶上方的楝果太高太高了,麻雀在枝上飞走又飞来。落在地上的楝果总是枯皱干瘪,被我拾起来又扔掉。即便像现在这样采到了完美的楝果,最后的结果还是将它扔进河里。如果将一颗楝果保存起来呢?杰一定会觉得更可笑。
我站在楝树的光辉之下,但采下的楝果是苦的吧,不然为什么又叫苦楝呢?也曾剥出它内在的核,可终究没有尝过楝果真正的味道。我曾采过无数颗楝果,青涩的、成熟的、枯萎的,春夏秋冬,楝果在我眼里生生不已,岁岁年年。楝果在男孩的眼里就是弹弓里包裹的子弹,射向枝上躲着的麻雀和白头翁。
我这么一意地说着楝果楝果,却把楝花忘了。楝花开的叶候,初夏的风便在枝头轻轻地摇,那淡紫的花儿细碎微小得在风里隐了身。一直以为开到荼蘼花事了,却原来不是,二十四番花信风里,始梅花,终楝花,直到楝花开罢,花事才真正了。可是为什么人只说花到荼蘼花事了,却是把楝花忘了呢?
楝树的前面,坐着一排的钓鱼人。我们向钓鱼人走去。
杰和菡、萏围看桶看,几尾小鱼在桶里碰壁,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水面,觉得无趣,便催着要回了。我知道杰一心想着回去完成他的作业。
看看看,前面还有漂亮的芦花啊!
菡和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杰回去了。我跟在孩子们后面,再次经过楝树继续慢慢地走回去。姨在一排腌菜缸前择菜备饭。我的手里还握着一粒饱满结实的楝果,只是我将它存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