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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抗战
常跃强
祖父常秀来,莘县名医,方圆百里有名声,乡亲们给我家大门上挂了一块黑漆大匾,匾上是四个金色的大字——“元化遗风”。
祖父认老理,尽忠不能尽孝,一直拖到我曾祖父去世,他才到莘县十八里铺区医院当了一名外科医生。我11岁那年,考上了十八里铺高小,从此与祖父住在一起,闲下来的时候,祖父经常给我讲当年抗战的事。
他说,1937年冬天,日本鬼子的飞机就到咱莘县狂轰滥炸,有一天上午,猛不丁地听见“嘎勾嘎勾”的枪响,原来是鬼子来了。那会儿啥也顾不上了,我背着你姑姑,你奶奶抱着你爹,就跟着大伙一块儿跑。你奶奶是小脚,本来就跑不快,还要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就更跑不快了。跑着跑着,鬼子渐渐撵上来了,你奶奶实在跑不动了,就对我说:“他爹,你跑吧!我跑不动了!就是死,我也跟娃死一块儿……”你奶奶说完,一下子就坐到路边的圪堰上了。你奶奶一说这,我也没法跑了,就在路边上停下了。
没多大会儿,日本鬼子就来了,几个鬼子拿刺刀对着我。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会儿心“怦怦”地跳,也不知道怎么好了。这时候,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日本鬼子的军官和一个汉奸翻译官就过来了。他们一停下,那个汉奸翻译官就用日本话,叽里哇啦地跟日本鬼子军官说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鬼子军官一摆手,那些鬼子们就都把刺刀放下了。
这一回有惊险,但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后来,他又给我讲了一个事:1939年2月,汉奸刘仙洲随同日军侵占了莘县,后来被日寇委任为莘县伪县长兼保安司令。八路军组织群众抗战,多次给日本鬼子和汉奸以沉重的打击。有的汉奸受了伤,因为得不到有效的医治而死亡。有一个认识我祖父的姓李的汉奸区长向刘仙洲进言,说:“咱们这些彩号,如果让常秀来常先生给治,一个也死不了!”
其实,我这个名字,刘仙洲早就听说了,他说:“听说他有一种膏药,很神奇,能把打进身子里的枪子给拔出来,有这回事吗?”
“有,”那个汉奸区长说,“我亲眼见有人在他那里治好过!”
刘仙洲大喜,立刻让这个姓李的汉奸区长带上鸡鸭鱼肉和上好的点心,到咱家来了。他一见我就像报喜似的大呼小叫:“大叔大叔,刘司令请您去哩!大叔——!刘司令请你给他当医官去哩!”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一看那个汉奸区长带着这么多礼物来,就警惕了。听了他的来意,我摇了摇头。此后任他好说歹说,我都不肯答应,最后他说:“人在曹营心在汉……当年关公保着二位皇嫂……末了,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不是又回到刘皇叔那里了吗!你别顾虑太多……”
这在当时是最典型的汉奸理论!我哪能听得进他这一套呀!于是我坚决地说:“回去告诉你们刘司令,就说常秀来伺候不了!”
那个汉奸区长见我如此决绝,只好带上东西悻悻然走了。
宋雪峰是莘县城南共产党的地下敌工站站长,跟我关系不错。有一天他让人来给我送信,说是内线人传过来话,我的那番话激怒了刘仙洲,刘仙洲要派汉奸兵来抓我哩!他让我出去避避风头。于是,我骑上我那辆破洋车子,就到张鲁去了。在那一待就是三个月,等风声过去之后才回来。
一个冬天的晚上,祖父问我:“十八里铺这里有个‘钉子’哩,你知道不?”
我说:“什么是‘钉子’呀?”
“‘钉子’就是日本鬼子在这儿安的炮楼呀。”
炮楼里边有一个小队的汉奸兵,小队长姓赵。有一天,他的宝贝儿子脖子后边生了一个“对口疮”。“对口疮”很厉害,弄不好要死人的。他知道我会看这种疮,跑到家来,说什么也要让我给他儿子治,赖在咱家里不走。当时我想,姓赵的虽然是汉奸,可他儿子还是个孩子,是无辜的。于是我就给他孩子疮口上敷上药,又给他孩子开了几副中药,那孩子的对口疮很快就好了。
没想到惹出了大麻烦,在炮楼里,那个赵队长请我喝酒时,突然非要我认他的儿子为干儿子不可,还说请一个算命先生给算过命了,说这孩子得认一个姓常的为干爹,才能保这孩子一生平安!
回来后,我把这事给宋雪峰站长汇报了,老宋说:“好啊!炮楼里正没有咱们的人哩!……你呀,干亲尽管认,看能不能做一做姓赵的策反工作,若是把他争取过来,那对我们的抗战工作就太有利了。”
有了党组织的支持,我打消了顾虑,就开始跟赵队长热乎起来了。
1944年8月1日,八路军攻打莘县,刘仙洲被俘虏了,莘县解放了,可是十八里铺的“钉子”并没有拔掉。如果强攻,一定会死伤很多人。为了避免牺牲,敌工站站长宋雪峰找到我,让我进炮楼去当“说客”,说服赵队长投降。老宋一说,我就应下了。凭着与赵队长的交情,再晓以利害,终于使他在第二天就献出了炮楼。自此,莘县全境解放。
作为民主人士,解放后,祖父得到了很高的荣誉,当选为莘县人大代表和莘县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宋雪峰解放后在北京气象站工作……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