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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①我的母亲生于一九二八年。一九四四年,十六岁的她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母亲当年的主要任务,是在苏北抗日根据地,给共产党的地下组织送情报。抗战胜利后,上级领导曾七次邀请我母亲南下任职,母亲一一谢绝了。
②她后来回忆说,当年我文化程度低,晕车又特别严重,出不了远门。加之那时已成家,并且有了一个孩子,所以决定留在家乡生活。
③母亲一共生了六个孩子,我是最小的儿子。母亲生我的那年已经三十六岁,生活已渐渐磨平了她身上的锐气,所以,我最初的记忆已无法与那个“大无畏的革命战士”相连。
④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母亲是温暖的、飘着泥土气息的寻常母亲,是端午节包粽子、中秋节做糖饼、年三十给我压岁钱的普普通通的慈母。
⑤我的父亲比母亲年长三岁,性格温厚不善言,家父年少时,在县城的烟店工作,日本人打过来时,他来到乡下,后与母亲相识结婚。一九五四年,父亲回到县城在滨海县拖拉机站工作,母亲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六人仍住在乡下。.
⑥因为父亲每月有一份固定的收入,解决全家人的温饱没有问题。可是,在我十岁的那年,家父患病,多处求医,未能治愈。一九七六年,父亲不幸病逝。
⑦这一变故,对母亲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我第一次见到母亲哭得昏天黑地。那时候,我只有十二岁,少不更事的我陪着母亲和舅妈为父亲守灵时,看见别人来吊孝时送的“的确凉”布料,竟然悄悄地对母亲说:我想用这布料做一条裤子。母亲目光呆滞地望着我,愣了许久,竟然点头答应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我是多么愚钝。
⑧在我的少年记忆里,为了将子女带大,母亲坚强的韧劲又重新复苏起来。因为想挣更多的工分,已经五十岁的母亲直接加入到生产队男劳力的体力活中,挖河泥、推小车、挑大粪、打麦场、耕田耙地,母亲一样不落地干。
⑨记得有一次,母亲累倒在草垛旁,是家里的狗唤我去将她背回家的。母亲患有严重的咽炎,她独自一人步行近百里去求助民间医生。由于长期高强度的劳作,母亲后来又患了肾炎,全身浮肿。但她仍爬到房顶,将漏雨的茅屋顶修补一新。母亲的这些辛劳,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我急切地盼望自己快点长大,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以后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⑩一九八三年,我应征入伍去苏州武警支队服役,这对我和母亲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事。对我而言,终于有机会离开家门,奔向属于自己的前程。而对母亲来说,她已年迈,也如愿地让我这个老小脱手了。但毕竟长这么大,我从未离开过故土,也从未离开过母亲。临走前的那几天,母亲虽然不说,但看得出她的心情是复杂的。虽然她不大识字,也不善言表,但时常躲到背地里流泪。之前从不拍照的母亲,悄悄地到镇上的照相馆拍了张照片塞进我的口袋里,然后转头就去擦拭眼泪。此情此景,我永远难忘。
⑪因为母亲晕车特别严重,她一辈子都坚守在村庄里。我时常回老家看望她。偶尔,我好奇地问起她当年参加革命的事,她微笑着淡淡地说:那时候,年纪小,基本上是做地下工作,负责联络、宣传,并不是扛枪打炮。母亲说完,爽朗地笑着,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
⑫我敬仰我的母亲,她辛劳一生,从不叫苦喊累。为革命,可以舍命;为家庭,可以拼命;而为了子女,她曾经答应我,要爱惜生命,多见证子孙们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