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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川上英雄桥
王顺秀
金刚川水刺骨寒,英雄架桥歌声喧;
炸弹刚落铁锤起,浪里打桩只等闲;
炸不垮,冲不断,满载胜利奔向前。
……
金刚川是朝鲜半岛北汉江的支流,湍急的河水像一条白色的巨蟒,把我军东线阵地的前沿和后方,从东到西截然割开。
1953年初春,河面刚开始解冻,激流举起巨大的冰排,凶猛地撞击着岸边的岩石,发出吓人的巨响,加上敌炮轰击的气浪,震得这两山对峙的峡谷像马上要倾倒进河里似的。河中不时升起爆炸的水柱,冰块和弹片在岸边尖声呼啸。
“你们工兵连要在这儿架起一座桥,明晚便要通车!”参谋长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问我们,“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
参谋长冲我们笑了笑:“困难不是没有,而是很多。这是一场复杂的战斗,不仅要和严寒、激流斗争,还要和敌人的飞机大炮搏斗;不仅要有压倒一切敌人的勇敢和毅力,而且要有战胜敌人阴谋诡计的智谋……”
当天下午,架桥。
河水冰冷刺骨,水深没过腰际,寒气逼得人透不过气来;身上由红变紫,由紫变青,很快就麻木得失去知觉。
为了保持体力,一半人在岸上休息取暖;一半人在河里操作,每小时轮换一次。起初还不错,后来河里的同志总拖延着不肯上岸,岸上的人等不得换班也跳下水,火堆边的人越来越少,弄得干部们不得不一个个往岸上推,甚至下命令。可是你把这个推上岸,那个又溜下河去……
一天一夜,一座低水位桥在晚霞闪烁的金刚川上站了起来。
谁知就在这时,4架“油挑子”(敌人轰炸机)从西南方向窜来,接着便是震耳的爆炸声。桥被炸断了。
“是不是请示师里推迟出车时间?”
副连长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后边公路上响起马达声,汽车一辆接一辆直向桥头驶来。从汽车上跳下个干部,张嘴就嚷:“咋搞的!看今晚炮弹怎么送上去。”
“说得倒轻巧,大桥又不是玩具,可以揣在口袋里,谁敢保准不炸坏?”我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他好像没听见,转身指挥着汽车隐蔽在山沟里。
我们也开始了紧张的修复工作。
在忙碌的人群中,我忽然发现有几个不认识的战士也在扛木料。便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汽车司机。”
“啊,不成,这里有我们,你们出了事谁去送弹药?”
“不行!修桥也叫你们包了,可支援前线是大家的责任。”听到声音我扭头看,正是方才那位干部,想起刚才对他的态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桥修复已经是后半夜。望着满载弹药的车辆源源不断地从桥上开过,心里感到无比的轻松。
前线战斗激烈地进行着,敌人为了破坏我们的运输线,每隔十几分钟就向大桥猛轰一次。尽管战士们奋不顾身地抢修,但运输还是时常中断。副连长整天蹲在桥头望着河水出神,连饭都不顾得吃。
这天,我吃过晚饭,路过三班,便走了进去。
“指导员,你说能不能在渡口上多架几座桥,敌人炸毁这个,还有那个。”周光田扬着头问我。
“好是好,那得费多大工夫,我想了很久,若是能修一座叫敌人看不见的桥,那该多好。”李朝元慢吞吞地说。
“看不见?桥哪有看不见的,除非不修。”周光田摇着头说。“你真是,光长个子不长心眼,桥修在水底下,不就看不见了吗?”“这办法不错,倒可以试试看。”“水里修桥,没听说过?”……
我回到连部,已是深夜。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伏在桌边睡觉的副连长,“什么?桥又炸断了?”
我笑了笑说:“你真是做梦也想着桥。”接着便把三班的争论告诉了他。他凝神地听完,如获至宝地把脑袋一拍。
“对!修一座叫敌人看不见的桥呗!”说着他在纸上嚓嚓地画起草图来。河边又沸腾起来。
通讯员小倪那清脆的嗓音,高声领唱四川号子:
志愿军哪!嗨哟!智谋高哪!嗨哟!水下架桥!呀歪子哟!气死美国佬!呀哟!……“小倪,有你封家信!”连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报纸和不少信件。小倪正专心看
家信,我和连长走过去。“小倪,又是你妈催着要立功喜报了吧?”
“嗯!指导员,我妈见到了黄妈妈。”他兴奋地把信交给我。原来他妈参加了四川省中江县的军属代表大会,会上见到了黄继光的母亲。信末嘱咐小倪热爱朝鲜人民,努力工作,向黄继光学习。我向战士们宣读了这封信。大个子周光田拍着小倪的肩膀说:“啃!我看咱小倪也快当英雄了。”说得小倪满脸绯红,夺过信钻出人群,又去扛木料了。
“敌人打炮了,赶快卧倒!”“通讯员负伤了!”
小倪全身紧紧地俯卧在桥桁上,头部鲜血直流,卫生员忙着给他包扎。“伤势怎么样?”我问着,吩咐卫生员把他拾到后面去。
“指导员!桥没修好,我死也不离开,人家黄继光能舍身堵枪眼,咱这点伤难道就要退下战斗吗?”
“只准在岸上干轻活,不准下水作业。”
天还没黑,水下桥架设成功了。桥面离水面约30公分,我们的汽车、大炮就像长上了翅膀,乘风破浪在水面上飞来飞去。“油挑子”急得在天上瞎哼哼,可就是发现不了目标。战士们看着自己的创造,你一言,我一语,马上编成个快板:
咱们工兵双手巧,天大困难吓不倒,英雄修起水下桥,气死美国“油挑子”;桥上水,水下桥,上下都是水,车在水上跑。
(作者当时任一八〇师工兵连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