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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一样的屋顶
①一场冰雹把山村老家的屋顶瓦片砸坏了不少。母亲心急火撩的打来电话:“快,制止你爸,他要去屋顶修漏了!”
②老家木屋是两层的木瓦房,屋顶的外形很普通,与别人家的并没有两样,中间高两头低,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山。在我心里,老屋的屋顶永远都像壮年时的父亲那样结实。我清晰地记得,建屋那年我只有9岁,屋顶木构落架,敏捷胆大的我,跟随矫健的父亲,从长长的木梯爬到屋顶帮工打下手。眨眼间,三十多个年头过去了,木屋如同过了保修期的车辆,需要更多的精心呵护。就在去年春天,一根屋顶瓦梁凹陷,孱弱的父亲不顾母亲劝阻,执意爬上楼顶修补。父亲颤颤巍巍修补的那一个多小时,是母亲如今想起来依旧后怕的度秒如年的煎熬期。她站在一处可以清晰看见父亲修补的地方,一动不动,仰着头,屏着气息,瞪着双眼,唯恐一不小心就会惊扰了父亲,待父亲修补完屋顶下了梯子,一向自诩身体比父亲好的母亲,忽然间身体一软,晕厥了过去。
③电话里我就感觉到了母亲潮湿的眼泪在往心里滴。我要父亲接电话,执拗的父亲在屋顶不肯下来接电话。老家离城太远了,开快车也得两三个小时。村里的年轻人为生计都到外地打拼去了,在家的都是些“留守老人”,所幸我大多留有电话。于是,一个接一个地耐心打电话,恨不得每个大叔大伯大婶都能立马放下手中活儿往我家赶。虽然各自都有同样的雹灾遭遇,但他们还是如我所愿,热心地赶到我家,劝解我那急性子的父亲。直至我和我带的工人师傅赶回了村里。
④对此,父亲根本不领情,还喋喋不休地嗔怪母亲给大家添乱。在他看来,屋顶是自己家的,就该由他这个一家之主来修补。生性脾气好的母亲一边一个劲地给父亲赔笑,一边细声细气地还嘴:“还以为年轻,都不记得自己岁数,不记得自己生病才好了多长时间了。”我趁势劝慰两位老人,一起搬到城里居住。哪知,就这事,两个人又和先前一样,把心齐到了一起:“不成,木屋没人看管霉得快,我们不在家守着,以后你们回来都没个站脚的地方。”
⑤我知道父亲对这栋木瓦房的感情。两次被我奶奶送到异乡做他人儿子的父亲,一心回村,白手起家,在住了几十年茅草房后,盖起这幢认为可以为一家人遮风挡雨的温暖木屋。随后几年,他又放眼长远,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在房子周边不同地段盖了三个木谷仓,平整出三块晒谷坪。一切的一切皆因为他在考虑,日后我们三兄弟成家后分家,能有所依靠,不会再像他当年和母亲结婚时一样眼前空空,要什么没什么。
⑥欧洲有句谚语说,每对老父母都是我们潜在的屋顶,他们离去,我们就像被掀掉屋顶坐在废墟中。说得多在理啊,爱在屋顶,爱如屋顶。父亲老了,但他的爱不会老,就像山一样的屋顶,不会在父亲的面前动摇、崩塌。只是,岁月渐老,屋顶渐老,父亲对屋顶的爱,需要我们子女源源不断地输送养料,去支撑,去呵护。唯此,才能让我们子女不那么早尝到如坐废墟的苦楚。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