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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后是什么
李汤波
①“秦主任，这次给我们李家坳送了什么宝呢？”
②村主任大宽的声音有点颠簸，呼出的白雾清晰地投影在空气里，弥漫着期盼。农用车正颠簸在逼仄的山路上，碾压着积雪，咯吱咯吱作响，将一个个披着白色柔纱的山包甩在身后。越冬的鸟儿偶尔飞过，老树枯枝顺势褪下一点雪装，远处响起一声犬吠，李家坳村就要到了。
③老秦嘘一口气说：“两堂课！喏，两位老师——大宝，冰玉。”
④“就两堂课？太少了吧！今年可是脱贫攻坚关键期了！”大宽有点失望。
⑤“这两堂课可了不得，得讲一年。两位拔尖人才授课，一课讲给大人，从授之以鱼到授之以渔；一课讲给孩子，扶贫先扶智。先听哪一课？”
⑥“太好了，太好了！”大宽连连点头说，脸上的雪霜都开始融化了，“大人还没有到齐，先讲给孩子吧！”
⑦老秦点点头，一阵自豪涌上心头，仿佛看见绵延的群山积雪开始融化……对口扶贫两年，李家坳已经走在脱贫的路上，想想这几年的付出，虽是寒冬，心口却是暖暖的。带来的两位驻村老师，大宝是培训致富技能的；那个冰玉，可是自己当年追回来的辍学学生，勤奋的小女孩，曾隔着卫生间门问习题，让老师无比尴尬，长大后也成了一名骨干教师，踊跃加入扶贫队伍。只是自己这个秦老师不再是秦老师，早年服从县上安排，转了岗，如今是一名扶贫干部。
⑧冰玉的第一节课开始了。城市的老师前来，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兴奋。
⑨在等待另一节课的间隙，老秦与大宽谈着关于劳动力技能培训的事情，同时也不忘开玩笑：“大宽主任，对口帮扶的羊没有再让人炖羊肉汤了吧？”
⑩大宽干咳一声说：“没了没了，秦主任，当初极个别人不知道那羊是让养的，当救济品给吃了，这怨我宣传不到位，现在养殖都成规模了……”
⑪大家都开怀大笑起来，扶贫之初这种事情在一些地方发生过，被扶贫队伍当作善意的笑谈。
⑫大家笑声未落，教室内却传来孩子们的哭声，时高时低，此起彼伏。不像是被什么感动，更像是伤心。
⑬老秦和大宽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赶往教室，只见冰玉老师在讲台上急得直搓手，孩子们在座位上痛哭，加上破窗不时透过的阵阵山风，呈现出一幅悲伤的场景。
⑭老秦纳闷，开始教室内还掌声阵阵呢，怎么这会儿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⑮原来，冰玉把正课讲完，开展课堂思维训练，借用了本地一位作家邱老师的小小说《雪化后是什么》。该小小说中老师提出问题——雪化后是什么？学生们回答得都对，由于受固定思维的限制，老师感觉不是最好的。后来，问题被一个5岁的孩子回答了出来，雪化以后是春天，充满了想象力。
⑯冰玉把同样的问题提出来。孩子们踊跃回答，无非还是那几个答案：水，水蒸气……还有孩子说，小山，松树。虽然动了脑筋，却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
⑰冰玉不甘心，再次环视教室，正看见一个小女孩望着窗外的积雪发呆，就像当年的自己，便让她回答问题。
⑱小女孩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冰玉及时提示：“想一想，雪化后会迎来什么季节啊？”
⑲不料小女孩的眼里竟溢出了泪水。
⑳冰玉怕太为难孩子，赶紧说出了答案：“那不就是春天嘛，雪化后……”
㉑冰玉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女孩竟然呜呜哭了起来：“老师，我不想雪化后变成春天，我不喜欢春天！”
㉒“什么？你不喜欢春天？春天多美啊，山花烂漫，鸟语花香……”
㉓“不，还是不喜欢！”小女孩依然摇头。
㉔“为什么？”冰玉一头雾水。
㉕“春天来了，爸爸妈妈又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我又要一年时间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㉖“我们不要春天，要爸爸妈妈，呜呜呜……”许多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
㉗弄清了情况，村主任大宽赶快安抚：“孩子们，叔叔阿姨送来的另一堂课就是培训大人的，以后你们的爸爸妈妈不出村就能打工，不出村就能挣钱了，不用再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你们的爸爸妈妈能留住，你们的春天也能留住！”
㉘孩子们破涕为笑，欢呼雀跃。
㉙雪正在悄悄融化，雪化后真的是春天。
（选自《奔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