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我们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里面一间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 门框两边还贴着鲜红的对联。我们只得站在外面向里“ 大姐、大嫂 ”的喊,喊了几声,不见有 人应,但响动是有了。一会儿, 门帘一挑,露出一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 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刘海。穿的虽是粗布,倒都是新的。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 地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向她道歉,说刚才这个同志来,说话不好别见怪等等。她听着, 脸扭向里面,尽咬着嘴唇笑。我说完了,她也不作声,还是低头咬着嘴唇,好像忍了一肚子的 笑料没笑完。这一来,我倒有些尴尬了,下面的话怎么说呢!我看通讯员站在一边,眼睛一眨 不眨地看着我,好像在看连长做示范动作似的。我只好硬了头皮,讪讪地向她开口借被子了, 接着还对她说了一遍共产党的部队,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这一次,她不笑了,一边听着, 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我说完了,她看看我,看看通讯员,好像在掂量我刚才那些话的斤两。 半晌,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
(节选自茹志鹃《百合花》)
文本二:
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 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漫山遍野那树的队伍,还有香雪手中那只闪闪发光的小盒子。
她这才想到把它举起来仔细端详。她想,为什么坐了一路火车,竟没有拿出来好好看看? 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她才看清了它是淡绿色的,盒盖上有两朵洁白的马蹄莲。她小心地把 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嗒 ”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 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丛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 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 会再三盘问她啊!
她站了起来,忽然感到心里很满意,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
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那秋风吹干的一树树核桃叶,卷起来像一树树金铃铛, 她第一次听清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豁啷啷 ”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 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来是这样的!月亮原来是这样的!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 香雪走着,就 像第一次认出养育她成人的山谷。台儿沟是这样的吗?不知怎么的,她加快了脚步。她急着见到 它,就像从来没见过它那样觉得新奇。台儿庄也一定会是“这样的 ”: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 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 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要是再碰上今晚这种情况, 谁都能从从容容地下车。
对了,今晚台儿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火车拉走了香雪,为什么现在她像闹着玩儿似地去回 忆呢?对了,四十个鸡蛋也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妇、聘闺女吗? 那时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才能光着红铜似的脊梁,不分昼夜地打出那些躺柜、碗橱、板箱, 挣回香雪的学费。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 怎么说? 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她又朝着近处的杨树林张望,杨树林悉悉索索地响着,并不真 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是哪儿来的流水声?她寻找着,发现离铁轨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小 溪。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蹲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和凤娇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一个换 芝麻糖的老头。凤娇劝香雪拿一件旧汗褂换几块糖吃,还教她对娘说,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给 冲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没换。她还记得,那老头真心实意等了她半天呢。为什么 她会想起这件小事? 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因为芝麻糖怎么也不能和铅笔盒的重要性相比。她要 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 么有什么,就再也不会叫人瞧不起……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香雪也要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又用沾着水的手抿光被风吹乱的头发。水很凉,但她觉得 很精神。她告别了小溪,又回到了长长的铁路上。
前边又是什么?是隧道,它愣在那里,就像大山的一只黑眼睛。香雪又站住了,但她没有返回 去,她想到怀里的铅笔盒,想到同学们惊羡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闪烁。她弯腰拔下一 根枯草,将草茎插在小辫里。娘告诉她,这样可以 “避邪 ”。然后她就朝隧道跑去。确切地说, 是冲去。
香雪越走越热了,她解下围巾,把它搭在脖子上。她走出了多少里?不知道。只听见不知名的 小虫在草丛里鸣叫,松散、柔软的荒草抚弄着她的裤脚。小辫叫风吹散了,她停下来把它们编好。 台儿沟在哪儿?她向前望去,她看见迎面有一颗颗黑点的铁轨上蠕动。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人, 是迎着她走过来的人群。第一个是凤娇,凤娇身后是台儿沟的姐妹们。当她们也看清对面的香雪 时,忽然都停住了脚步。
香雪猜出她们在等待,她想快点跑过去,但腿为什么变得异常沉重?她站在枕木上,回头望着 笔直的铁轨,铁轨在月亮的照耀下泛着清淡的光,它冷静地记载着香雪的路程。她忽然觉得心头 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那是欢乐的泪水,满足的泪水。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 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她用手背抹净眼泪,拿下插在辫子里的那根草棍儿,然后举起铅笔盒, 迎着对面的人群跑去。
迎面,那静止的队伍也流动起来了。同时,山谷里突然爆发了姑娘们欢乐的呐喊。她们叫着
香雪的名字,声音是那样奔放、热烈;她们笑着,笑得是那样不加掩饰、无所顾忌。古老的群山终 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哦,香雪! 香雪!
(节选自铁凝《哦,香雪》)
文本三: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 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湿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 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不知道。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 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女人 们,在场里院里编着席。编成了多少席?六月里,淀水涨满,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 子出 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大家争着买:“好席子, 白洋淀席! ”
这女人编着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 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 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但是大门还没关,丈夫还没回来。
(节选自孙犁《荷花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