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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一:
艾青到常州女子师范教国文和图画。学生喜欢听他的课,幽默,风趣,自由。一个学期,艾青便被解聘了,女校长怕他再传播革命思想。艾青之后到上海以卖文为生。艾青渴望着出版诗集,当时他已因《大堰河——我的保姆》而闻名,但出版商却认为这既无钱可赚,又要冒政治的风险,便纷纷退避三舍。从1936年下半年到1937年上半年,艾青以诗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向着黑暗社会冲击。
艾青以诗人的机敏预感着,在预感之后呼号着。1937年早春,龙华一年一度的桃花开了——带着血的红色。为了纪念左联五烈士的就义,艾青写了一首《春》:“这些血迹……爆开了无数的蓓蕾/点缀得江南处处是春了/人问:春从何处来?/我说:来自郊外的墓窟。”艾青坚信着春天一定会从墓窟里走来,从艾青的预言中不难看出,艾青的信念因为有了抗日火炬的点燃,因为有了理想的追求而变得坚定。
1937年7月6日,在去杭州的列车上,艾青望着掠过车窗的土地,读着当天的报纸,我们中华民族的土地终究要复活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写下了《复活的土地》。艾青问自己:“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呼声,真的成为代表中国人民的呼声?”艾青到了武汉。1937年岁末,日本侵略者向武汉迫近。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客居武昌的艾青预感到要下雪,写下《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这首百万人争诵的诗篇。诗写完,艾青从昏暗的灯光下抬起头时,窗外真的飘飘洒洒地落下了雪花。
这是一首不知跋涉的泥泞与艰辛便写不出的诗。这是一首有着哲人预言的诗:中国的路/是如此的崎岖/是如此的泥泞呀!
1938年4月,奔走在崎岖而又泥泞的道路上的艾青,完成了抒情长诗《向太阳》的写作。这是一首使抗敌将士热血澎湃的诗,这是一首像风一样传播开来,在无数的爱国青年心中广为流传的诗。武汉还是失守了。在1938年的又一个茫茫的寒夜里,艾青走了。
1939年初,艾青到达桂林,在《广西日报》编副刊。不久,官方容不下艾青这样的抗战诗人,便想方设法,用“广西妇女”“广西卫生”等栏目来挤副刊,艾青火了:“这副刊快成公共厕所了!”
1939年冬,艾青离开桂林,穿过重重大山,在衡山乡师执教。短短的蛰居山野的几个月,艾青写了《旷野》《愿春天早点来》等寄托着艰苦求索的短诗。山乡宁静,旷野寂寥。但远方的呼唤,是大山挡不住的。
1940年春,艾青离开新宁,起道夫夷,到邵阳后改乘长江轮,直奔重庆。
(《跋涉者与中国的路》选自徐刚《艾青传——诗坛圣火》)
材料二:
年过古稀的艾青,在回顾自己五十年的创作生涯时,常常不无感慨地对人说:“想想我这一辈子,也只是写了几首人们还记得的诗:人民是最公平的。一个人写了点东西,人民总会记得他的。我也是想也不敢想到有今天……”
是的,人民会记得艾青的贡献,承认艾青的成就。他是我国新诗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具有独特风格的现实主义大诗人之一。
艾青的诗,较多地将个人的悲欢融合到时代的悲欢里,反映着自己民族和人民的苦难与命运,反映着现实的生活和斗争,并由此传达出时代的呼唤和人民的心声。在早年的成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中,诗人以真挚虔诚的赤子之心,赞美养育了自己的保姆,为她受尽黑暗年代人世间凌辱的凄苦命运抒发着悲愤、哀恸与不平。它同时表达了诗人对中国广大农民的遭际的同情与关切。诗人在另一首名篇《我爱这土地》中发出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的倾诉,更是把个人的情感、命运都赋予时代、人民、祖国和土地的明证。
在中国广大读者心目中,艾青诗作中的深沉感情,突出表现为对光明的热烈向往、追求和讴歌。太阳、火把、春天、黎明、生命、火焰,不但出现于他的许多作品,更是他不少篇章集中讴歌的主题,且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以不同的新意竞放异彩。在《太阳》《春》《黎明》《煤的对话》等早期作品中,诗人“在东方深黑的夜里”,朦胧又强烈地发出了对光明、对春天、对火焰的热切呼唤。抗日烽火燃遍中华后,诗人从浴血奋战的人民中找到光明之所在,创作了充满热情、乐观和希望的长诗《向太阳》及其姊妹篇《火把》。这两首喷射着激情火花和理想光芒的名篇曾鼓舞过不少青年走上革命之路。
艾青曾写道:“一首诗的胜利,不仅是那诗所表现的思想的胜利,同时也是那诗的美学的胜利——而后者,竟常被理论家们忽略。”在他的诗歌中,尽管不乏某些或过于切近时事或过于凌虚的篇什,但作为代表他主要成就的诗篇,往往不拘泥于直接地如实地反映生活,那种饱满的进取精神和丰富的生活经验,总是伴之新奇的联想、想象、意象、象征而来,造成鲜明的形象并给读者一定的暗示与启迪。他在抗战前夜作的《太阳》一诗中写太阳:“从远古的墓茔/从黑暗的年代/从人类死亡之流的那边/震惊沉睡的山脉/若火轮飞旋于沙丘之上/太阳向我滚来……”融进了深刻的感受的想象和意象,使形象充满血肉,更深刻地显示着光明来自黑暗,需通过流血死亡的代价去换取的生活真谛。此外,艾青还善于从绘画、雕塑、音乐等多种艺术样式以及中外诸多艺术流派中吸取有益的养料,转化为自己诗篇中的艺术细胞。
艾青的诗歌,艾青的名字,在中国当代人的精神生活中扎了根,也在全世界赢得了声誉。美国的学者弗兰德把艾青和希克梅特、聂鲁达并列为现代世界三位最伟大的人民诗人。
在中国现代诗歌发展史上,艾青是继郭沫若、闻一多等之后推动一代诗风的重要诗人。他对中国新诗艺术的贡献在于:以对现实生活的深入观察和对人民命运的深切关注,加强了新诗的时代感和现实性;以来自生活又经提炼而成的丰富、变化、新鲜的语言,增强了新诗的表现力;以在一定规律里奔放的、具有“散文美”的内在韵律的自由诗形式的创造,和众多的新诗人们一起,巩固了自由诗在我国现代诗歌中的地位。艾青还是在艺术上沟通中外诗歌的桥梁之一,他的诗能面对世界发言,被一些外国学者认为在诗歌难于翻译的情况下最易译介的中国现代诗。
艾青说:“我的一生都在探索。”在漫长的道路上坚持探索,吹号行进的诗人与作品,尽管常常会几经斫丧,终将显示其旺盛的活力——因为对于艾青来说,太阳、火把、诗和他同在!
(选自杨匡汉《艾青评传(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