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有“公主病”的篮球生
①室友是从外校考研进来的,古铜色的皮肤,人高马大。因为经常打篮球和健身,体格很是健硕。但在我眼里,他就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
②室友对睡觉环境的要求非常高。
③他晚上11点要熄灯,不管你在做什么,他准时把灯熄掉,然后上床。对研究生而言,晚上11点并不是很迟的时间。有的课题组人员甚至刚刚结束加班,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整个楼层,我们宿舍永远是熄灯最早的一间。
④他必须在无光的环境中睡觉,即使是充电器的灯亮着也不行。我特地买了一个带有双层遮光布的蚊帐,称在我的床上,但他还是要求我把手机屏幕亮度调到5%以下,保证我勉强能够看到字和图片即可。如果手机屏幕亮度再高一点,他就会用脚蹬我的蚊帐,以示提醒。
⑤他还听不得一点声音,窗外空调外机低沉的嗡嗡声都会让他辗转难眠。有一次我患重感冒,肚子时不时就咕咕地叫,有时还咳嗽到呕吐。这无疑扰了他的睡眠,那天夜里我被他踢醒了三次,即便他知道当时我手里有两个项目在做,并且因为生病而精神极度萎靡。
⑥这段友情立刻冒出了大片的荆棘。毕竟我在他的各种要求下不断让步已经两年了,换来的却是感冒时无法得到体谅,花钱买的蚊帐被踢的“骨折”,无法竖直。多少次,他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关灯,直接把我踢醒……这都让我无法理解,更何况,打篮球的人不应该倒头就睡吗?为什么他如此敏感?
⑦事实上,在白天,他对人还是很友善的。他会帮我取洗衣机洗完的衣服,帮我拿快递和收被子。为什么一到晚上所有的客气就消失不见了?仿佛电影中的狼人在月下变身,浑身上下挂满了粗鲁与蛮横。
⑧前些日子,辅导员把我叫了过去。原来我和他的争吵被他家长知道了,思来想去,他们说出了原因。
⑨室友老家的学生高考竞争压力小,学生并不需要悬梁刺股、五更才眠。再加上他自小在农村长大,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所以在起居上贴近老年人的作息习惯,睡得早这一习惯在他的生命中根深蒂固。
⑩后来他被父母接到城里生活,遇上了一桩祸事。一天晚上,他在床上睡得正熟,忽然听到窗户发出了咯吱的声音,迷迷糊糊中又感到有光影在摇晃。他睁开眼睛,竟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握着微型手电筒蹑手蹑脚的走动。“进贼啦!”念头刚刚闪过,一声呼喊就随即冲出了嗓门儿。他一边叫着爸妈,一边开灯。这显然是鲁莽的信号。贼没带刀具,只是在扭打的过程中,室友的头撞到了桌角,血流不止。他家住在二楼,贼翻窗跳下去就溜了。虽然之后警察查监控把贼抓住了,但这件事也成了围绕在他童年中的梦魇。如今在室友的头上,还能看到当时缝合伤口留下的痕迹。
⑪他家里人说他后来睡觉时有一点点光影的晃动都不行。如果有些声音,他在床上怎么翻滚都睡不着,脾气也会变得非常狂躁,这可能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如一句流行语所说,童年的创伤需要用一生来治愈。他后来健身打篮球,硬是从豆芽菜变成了体育生。或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些安全感,于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白日和和气气的人在晚上睡觉时会判若两人。若是我的童年里有一块阴影,它也会在余生里隐隐作痛。
⑫想来,每个人的脚印都来自不同的远方,或许是踩在星光下湿漉漉的地上,或许是走在清香萦绕的草地上,或者是爬行在令人窒息的泥浆中。在我们眼中寻常的一件事,在另一个人的眼中,可能就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⑬我想,维系友情的必需品无非是包容和妥协,若有情理之中的理由,退让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笑一笑,睡觉。
(选自《扬子晚报》2022年5月10日 作者:仇进才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