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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司马迁》
第二场 廷祸（节选）
郭启宏
时间：汉武帝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
地点：长安，未央宫武台殿。
人物：司马迁——字子长，太史令，后拜中书令。
刘 彻——汉武帝。
李和嫣——都尉，贰师将军李广利之族弟。
杜 周——廷尉，后擢升御史大夫，司马迁好友。
黄 巫——宫廷巫师。”
文官、武将、黄门、侍卫若干。
①黄门甲 李陵将军麾下骑郑履忧有军情禀报。
②刘 彻 宣上殿来。
③黄门甲 万岁有旨，宣郑履忧上殿！
〔郑履忧上。
④郑履忧 参见万岁！
⑤刘 彻 有何军情？
⑥郑履忧 万岁容奏。李陵将军到达浚稽山，刻石立碑之后，挥师南下。不料途中遭遇匈奴主力。单于八万兵马将我军团团围住了！
⑦刘 彻 呵？五千步卒怎挡八万兵马？
⑧郑履忧五千步卒，一以当百。李陵将军身先士卒，振臂一呼，全军死战！杀伤匈奴一万余人，突出重围……
⑨刘 彻 壮哉李陵！（举杯）
⑩众 人 万岁天威！（举杯）
⑪郑履忧 不料叛将向匈奴告密，贰师将军又无救兵来援，我军矢尽粮绝，全军覆没！
⑫刘 彻 那李陵呢？
⑬郑履忧 李陵将军被俘！
⑭刘 彻 怎么讲？
⑮郑履忧 李陵将军他，他……被俘了！
⑯刘 彻 （震怒）呵！（掷杯）
⑰〔气氛骤变，【甲】____。
⑱刘 彻 （唱）只恐战旗变降幡……
⑲宣李陵全家宫门听旨！命黄巫观看李陵老母脸上气色可有死丧之相！
⑳黄门甲 遵旨。（引郑履忧下）
〔众官坐。
㉑李和嫣 哼，李陵既然打了败仗，就该以身殉国，为什么活着被俘呢？这不就是投降匈奴了吗？
㉒文官甲 哼！叛国投敌，罪不容诛！
㉓杜 周 万岁！叛将一家，全该斩首！
㉔众 人 是呀，全家该斩！
㉕司马迁 且慢！万岁暂息雷霆之怒。草芥愚臣，冒奏一言。
㉖刘 彻 讲！
㉗司马迁 臣观李陵平素为人，颇有国士之风，他今战败被俘，未能自尽，或许别有良图……
㉘刘 彻 （沉吟）莫非他想寻找机会报效汉室么？
〔黄门甲引黄巫上。
㉙黄门甲 启奏万岁，黄巫来到。
㉚黄 巫 （念）脂粉队里无颜色，
㉛巫觋丛中第一名。
㉜参见万岁！
㉝刘 彻 黄巫，李陵之母气色如何？
㉞黄 巫 启奏万岁！李陵之母天庭昏暗，地阁幽深，瞳孔无光，白眼失神。她是一副死丧之相啊！
㉟刘 彻 嗯。（焦躁地挥手）
〔黄巫随黄门甲下。
㊱李和嫣 万岁！听黄巫之言，李陵死心塌地投降匈奴，是没说的了！
㊲刘 彻 （暴怒）全家抄斩，灭门九族！
㊳司马迁 哎呀，万岁！巫现之言，安能凭信！倘若灭门九族，岂不绝了李陵归来之路？细论起来，李陵之败，也因孤军深入未有援兵……
㊴刘 彻 未有援兵？你是说李陵之败，责在国舅贰师将军？！
㊵司马迁 臣无此意。
㊶李和嫣 太史令！你不要徇了私情枉了国法呀！
㊷司马迁 我与李陵各尽职守，从未登堂过府，私情二字从何说起？
㊸李和嫣 听说你写的《太史公书》里有一篇《李广列传》，你既然称颂李陵的爷爷李广，你跟李陵能没交情？分明是欺君罔上！
㊹司马迁 写史就须录实。欺君罔上之人，倒有一个！
㊺李和嫣 你说谁？
㊻司马迁 就是你！
㊼李和嫣 你！你不要反咬一口！
㊽司马迁 你身居高位，不报君恩！尽日秾歌艳舞，阿谀逢迎，难道不是欺君？结党营私，巧取豪夺，难道不是罔上？如今长安街市三尺童子纷纷传唱：要当官，珠宝奉献李和嫣；要免罪，黄金孝敬李都尉……
㊾刘 彻 呵？李和嫣！先皇有律，受贿贪赃处以极刑！
㊿李和嫣 （惊慌地）万岁爷，奴才一不问刑狱诉讼，二不管钱财器物，哪儿来的贿赂呢？
51刘 彻 难道说民谣无据？
52李和嫣 他司马迁 是耍笔杆儿的，笔尖一挥，要编派什么民谣民歌，还不容易！万岁爷不信，请问朝廷大臣。
53刘 彻 杜卿可知此事？
54杜 周 臣公务繁忙，不曾出入长安街市，实在不知。
55刘 彻 众卿呢？
56众 官 （嗫嚅地）臣等不知其详。
57司马迁 万岁呀！
（唱）开疆土平山寇连年用兵，
徭役频赋税重民生艰辛。
徇私舞弊无穷尽，
贪官污吏应运生。
愿陛下亲君子远小人，把朝纲肃整，
方保得祖宗基业永世长存！
58刘 彻 大胆！
（唱）作史官你应当讴歌炎汉，
却为何越职守指点江山！
我汉家历百年尧天舜甸，
你竟说苛政猛生灵涂炭国运艰难！
说什么整朝纲把小人疏远，
弦外音分明骂我无道昏君信谗养奸！
一定是通李陵预谋叛汉，
鼓唇舌呼风雨推波助澜！
59司马迁 （惶恐地）万岁容奏……
60刘 彻 （大怒）嘟！司马迁为叛将游说，又诽谤孤王，该当何罪？
61李和嫣 按律当斩！
62刘 彻 （怒冲冲，脱口而出）斩！
〔一庭震恐。司马迁木然。
63刘 彻 （渐冷静，自觉失言）呀！
64【乙】____
（扫视臣下，计上心来）杜卿！
司马迁交与你这刑狱之官！
65杜 周 遵旨！
（唱）看天子有悔意进退两难，
想必是借助我顺水推船。
三尺法本是他皇家刑典，
执法官须揣摩圣意御言。
我何不一箭三雕运手腕？
赢得个救友、升官、护龙颜！
启奏万岁，司马迁诬罔主上，理当重判，念他世代史官，还望万岁从宽发落。
66刘 彻 依卿之见？
67杜 周 罢官，留命，押天牢。
68刘 彻 依卿所奏。司马迁押入天牢，听其筹金自赎；如不赎罪，处以宫刑！
〔司马迁跌坐地上。殿前武士剥其衣冠。众官垂首。
（选自《郭启宏剧作选》，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