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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莉专访:在生活中修行
“车、房,所有这些面上的东西我都不热衷。”2007年的春天,池莉在酒店大堂一边看手机短信,一边果断总结。这个终日白描物质的女人,自己却在恰当的时机看穿逃离,大约有十余年的时间,池莉不开自己的作品研讨会,不请著名人物作序或者写书评,拒绝电视,关闭博客。她在武汉市郊安家落户,自己种菜自己吃,满足于劳动后一身大汗,享受着与人世两不相争的快活:“上午我在阅读以赛亚•柏林的书,下午我在菜地里干农活。当家家户户炊烟升起的时候,我倚靠在篱笆上休息。”
在生活中修行
中国新闻周刊:你小说中的市井描写和你的清静生活差别很大,仿佛是一个人一边在茶馆说书,一边在庙里修禅。这种转换会让你觉得不适吗?
池莉:没有。如果不这样就不是我了。我就是需要这样,我一直都很静,而且还一直在刻意地修炼自己内心的平静。海必须很深很静,才可以在表面翻腾出各种浪花,很浅的水都是泡沫。作家要目光清澈,首先物质欲望要很少。
中国新闻周刊:你觉得自己达到了理想状态吗?
池莉:修身养性不是一天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修炼得越到位,感觉越好。中国式样的生活是从政治到社会到人事,到城市的每个角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综合状态。作家看得越深越透越好,写得越像越客观越好。
中国新闻周刊:除了阅读,你通过什么途径来观察这种复杂生活呢?
池莉:不需要什么刻意的途径啊!我就在生活。生活对我来说无处不在。不是你不出去就没有生活。对于一个修炼到一定层次的人来说,光是看和思想,就足可以达到生活的最深处;而一些生活现象与场景,在写作中就是技术性问题,很简单了。
中国新闻周刊:你会担心被时代淘汰吗?
池莉:任何时代都有不被淘汰的作家,也都会有作家被淘汰。作家和社会的变化是没有直接的关系的。关键在于作家自己。最好的作家无需把所有的职业都做完了再来写作。他把握的是人类的灵魂和精神状态。
幸福感与成败无关
中国新闻周刊:作家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文学新星丛书——《烦恼人生》里,你在前言中介绍,我只剩下了一个愿望:好好过日子。这个愿望如今变化与否?
池莉:我在80年代后期发愿,所谓好好过日子,就是要创建自己的生活方式。学会远离世俗热闹,断绝名利诱惑,让自己的文学感觉更敏锐,思想更深远和明澈,更有能力理解真实的众生并写好每一个文字。
20年前人年轻,名利愿望很强烈,不过同时也已经感觉和意识到了浮云遮日的可怕,那时候我要求自己开始“好好过日子”,也就是好好开始个人的修炼,目标是争取十年还有读者。感谢上苍!我的愿望基本实现。不过,我还在坚持修炼和进步。
中国新闻周刊:对于你来说幸福的元素除了写作,除了女儿,还有什么?
池莉:现在我对幸福的要求,不落在什么具体的元素上。不需要外部的任何形式来给予我幸福感。甚至它不具体地落在孩子、落在写作身上,更不落在名利上头。只要有心情,有能力而且有时间做我自己一心想做的事情,我觉得都很幸福。和事情的成败没有关系。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的你,为何而写作?为谁写作?
池莉:现在的我,与从前的我一样:为自己天生的热爱而写作,为神交的读者而写作,为我母语的众生而写作。
知天命之年的池莉看上去大方得体,衣服颜色搭配及装扮和谐,精力充沛,不讲废话,谨慎而知进退。张爱玲在《我看苏青》里总结,驻颜有术的女人总是一,身体相当好;二,生活安定;三,心里不安定。因为不是死心塌地,所以时时注意到自己的体格容貌,知道当心。
《池莉影记》里有一张她上大学时的照片,连衣裙的棉布是她费好大劲才买到的,款式是自己设计的,并且为此制作了一条项链,巧妙遮住了一小块疤痕。如今的池莉仍然善于修饰,保养得当,甚至连声音都很年轻,包括语气和声调的起伏,略熟以后,她的诚恳和天真就像泉水里的泡泡一串串冒出来,但绝不水花四溅。
采访中,她拒绝摄影师近距离拍照,她自嘲不上相,“所有的摄影师都不喜欢拍我,没有轮廓。”她认为自己最好的照片都是家常的,因为只有家里人才懂得怎么拍她。她做得一手好菜,女儿赞扬作家妈妈的手艺,总是能够让自己胃口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