掮枪的生活(节选)
叶圣陶
我当中学生的时候厉行军国民教育,所以我受过三年多的军事训练。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掮枪的生活倒是颇有兴味的。
我们那时候掮的是后膛枪,上了刺刀,大概有七八斤重。腰间围着皮带。皮带上系着两个长方形的皮匣子,在左右肋骨的部位,那是预备装子弹的。后面的左侧又系着刺刀的壳子。这样装束起来,俨然是个军人了。
我们平时操小队教练、中队教练,又操散兵线,左右两旁的伙伴离得特别开,或者直立预备放,或者跪倒预备放,或者卧倒预备放。当卧倒预备放的时候,胸、腹、四肢密贴着草和泥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待教师喊出“举枪——放!”的口令的时候,右手的食指在发弹机上这么一扳,更是极度兴奋的举动。
有时候我们练习冲锋,斜执着上了刺刀的枪,一拥而前。不但如此,还要冲上五六丈高的土堆;土堆的斜坡很是陡峭,我们不顾,只是脚不点地地往上冲。嘴里还要呐喊:“啊!——啊!”宛然有千军万马的气势。谁第一个冲到土堆的顶上,就高举手里的枪,与教师手里的指挥刀一齐挥动,犹如占领了一座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