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一种发明和发现对人类的贡献明显地高于火。除了人类,没有其他任何一种动物可以利用火,更不要说掌握制造火的技能。说人类是使用火的动物,要比说人类是使用工具的动物更合理。何况火对人类的改变,很可能还远远没有被我们充分认识。
学者们至今不能确定,人类何时开始利用火。不容置疑的是,火对远古时代人类温饱的无与伦比的贡献。它可以清除某些植物的毒素,软化某些植物的纤维,从而拓宽了人类的食谱,并改善了人类的消化。又因为烧烤后的食物便于储存,从而以摆脱迅速腐败的方式,增加了人类的食物。它让人类前所未有地体会到美味。它还助长了人类饮食方式的分化。火在“温”上对人类的影响,很可能比它对“饱”的影响更复杂。它拓宽了人类的生存地,很可能人类从热带走向温带是依赖火的帮助。它帮助人类深度休息和松弛身心。因为火对人类的影响深刻巨大,对于一直不曾利用火的人来说,没有也罢,但是享受过了火的人,就再也不能忍受没有火的生存。
人工取火是难度极高的门槛。跨过这一门槛前的漫长岁月里,保存火种,以及丢失了火种后如何从拥有火种的人群那里重新获取,成为至关重要的事情。持久地、日复一日地维持火种,所需燃料是巨量的。灌木、草不能带来持久燃烧的火。那时的人类还没有刀斧,不能砍伐乔木,只能捡拾干枯的落木。而随着消耗,捡拾的距离将越来越远,负担越来越大。因此,维持火种的单位只能是部落。
考古发掘中,洞穴是发现原始人使用火的遗迹的主要地点。于是有人认为,洞穴居住是当时人类的生存方式。学者雄辩地反驳了这种认识。原因其实很简单:洞穴是物质环境中极具随机性的地貌。食物源和新鲜水源是生存的第一要素,却未必在洞穴附近。在绝大多数动物的生存策略中,都看不到牺牲第一要素去迁就洞穴的习惯性选择。地下动物的洞穴往往是自挖的。北极熊在冰雪上为自己挖洞过冬。其他熊的洞穴选择也是随机的,利用树洞、山洞等等。何况那是冬眠,不是日日觅食的温暖季节。原始人要跟着食物源跋涉、迁徙,不会定居于附近缺水少食的山洞。那为什么山洞中屡屡发现火的遗迹?只能有一个解释,那里是他们保存火种的专门场所。在不避风雨的露天场所保存火种太过冒险,且更消耗木材。这是人类使用火不久就可以完成的认识。于是,当保存火种的山洞距离食物源、水源较近时,山洞尚可兼作部落聚会的场所,当山洞距离食物源、水源较远时,山洞就只能充当火种保存地。而为了降低因看管人能力低下而导致火种熄灭的概率,乃至一次次失败经验的吸取,都会导致专职保存火种者的产生。很可能是这桩当时最紧要的事情,造就了人类社会中的第一次专业分工。
火的恩泽无边。享受过又失去了火种的部落的唯此为大的事情,就是寻找火种。等待天火的概率小到难以期待。在跨过人工取火的门槛之前,到其他部落找火,几乎是唯一的选择。找到了有火的部落,如何获得火种呢?
一开始,人们唯一的手段就是抢夺。火种的保卫与抢夺,一定是部落间演绎了千万年的曲目。精心和殊死的保护,使得抢夺的门槛大大提升。而求火的欲望愈强,遂只好跌跌撞撞地摸索另外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