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读书
冰心
一谈到读书,我的话就多了!
我自从会认字后不到几年,就开始读书。…七岁时开始自己读“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三国演义》。
这时,我同时还看母亲针线箩筐里常放着的《聊斋志异》,聊斋故事是短篇的,可以随时拿起放下,又是文言的,这对我的作文课很有帮助,因为我的作文老师曾在我的作文本上批着“柳州风骨,长吉清才”的句子,其实我那时还没有读过柳宗元和李贺的文章,只因那时的作文,都是用文言写的。
《红楼梦》是我在十二三岁时看的,起初我对它的兴趣并不大,贾宝玉的女生女气,林黛玉的哭哭啼啼,都使我厌烦,还是到了中年以后再拿起这部书看时,才尝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一个朝代和家庭的兴亡盛衰的滋味。
我自从1986年到日本访问回来后即因伤腿闭门不出,“行万里路”做不到了,“读万卷书”更是我唯一的消遣。我每天都会得到许多书刊,知道了许多事情,也认识了许多人物。同时,书看多了,我也会挑选、比较…对于现代的文艺作品,那些写得朦朦胧胧的、堆砌了许多华丽的词句的无病呻吟、自作多情的风花雪月的文字,我一看就从脑中抹去;但是那些满带着真情实感、十分质朴浅显的篇章,哪怕只有几百几千字,也往往使我心动神移,不能自己!
书看多了,从中也得到一个体会:物怕比,人怕比,书也怕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因此,某年的六一国际儿童节,有个儿童刊物要我给儿童写几句指导读书的话,我只写了九个字,就是:
读书好,多读书,读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