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共六十几位作家,从世界许多地区应邀在南斯拉夫讨论“放逐与文学”。所有的作家都看到和感染到克拉库耶伐次山谷中重现的半个世纪前的一段历史。历史是沉重的。现实呢?
安格尔(美国作家)在餐桌上写诗。只见他写下第一行:
黑色在这儿也太明亮了……
中国大陆有三位作家在座。杨旭站起来说话了:“我从南京来。1937年,日本军队攻进南京时,有一场震惊世界的大屠杀。那一场屠杀受害者有30万人!我们在南京也建立了一座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1937年,我五岁,我是那一场大屠杀的幸存者。今天我对南斯拉夫人在受害者面前所表现的感情,完全理解。我注意到:今天的仪式上有许多青年和少年。我们这些大人应该对孩子们负责:永远不要有战争了。”
西德作家明赫白缓缓地站起来,他沉重地说:“……我有犯罪感:感到是我杀害了那些孩子。我们简直就是禽兽!所有集中营都必须粉碎!你们允许我和你们在一起,我非常感激……”
他说不下去了,坐下来掩面哭泣。
另一位作家讲话之后,日本人也要讲话了。
“……南京大屠杀是事实。但是,请不要忘记:我们也有广岛原子弹,也有一片沉寂。”
安格尔低声对我说:“我要问他三个问题:中国人侵略过日本吗?中国人屠杀过日本老白姓吗?美国在日本进攻珍珠港之前扔过炸弹吗?他们先发动战争!他们先杀人!”安格尔接着问我是否应该站起来反驳他呢?
“不必了。他和那位西德朋友一对照,就是很好的反驳。”
明赫白仍然双手撑着头流泪。我和安格尔走过去和他握手。许多人走过去和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