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骨头
阿西莫夫
会说话，能迅速清晰地通过各种复杂的声音传递信息、表达抽象的思想，是人类的特征。我们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至少5万年前，即“现代人”（现代智人）在地球上出现之前，其他动物是否也能做到这一点呢？许多人类学家已经给出了否定的回答，然而，一项惊人的新发现似乎显示这回答可能是肯定的。
就连现存的与人类亲缘关系最近的动物类人猿也不会说话，更重要的是它们不能说话。猿的喉部和周围附属器官的结构使它们不能像我们那样迅速地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人们可以让黑猩猩和大猩猩学会做简单的交流，但只能通过手势和表情。A即使是它们中最聪明的和训练得最刻苦的，要它们会说话还不如要它们会飞翔。但从它们的身体结构来看，这两点根本都做不到。
其他动物也是如此。有些鸟类，如鹦鹉和八哥，它们的喉咙结构与人完全不同，虽然我们能训练它们模仿人说话，但它们并不理解话的含义。海豚能很容易地发出比人声还要复杂的声音，但我们还不能肯定它们是不是通过这些声音像人一样在说话。
由此引出了这样的问题：人类的祖先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比“现代人”更早一些的人科成员是否能说话？
真正原始的人科成员“南方古猿”“能人”和“直立人”，都生活在20万年至500万年前，他们不大可能会说话，因为他们的脑还不够发达。
剩下的就是尼安德特人了，他们大约出现于30万年前，3万年前开始消失。他们的遗骨结构与我们很相似，因此常被看作“现代人”的一个亚种，被称为“尼安德特智人”。他们的脑量和我们现代人类一样大，甚至还稍大一些，只是后颅骨较大而前额较短，不去管它意味着什么了。
现在的问题是，尼安德特人是否会说话。答案取决于舌骨。舌骨是位于舌头根部的一块U形骨。它和其他骨头没有连接，只通过两组肌群中的11块小肌肉与喉头相连。这些小肌肉能够提升和下降喉头，使之迅速而连贯地发出一连串元音及辅音。离开了舌骨，喉头就不能以这种方式运动，因此我们可以把舌骨叫做“说话的骨头”。
迄今出土的尼安德特人遗骨中还没有发现舌骨，因此似乎可以断定尼安德特人不会说话。他们也许能够很好地交流，但只是通过手势语言及“咕噜咕噜”的声音。
但这样的证据实际上并不是决定性的。因为舌骨相当小，只不过约2.5厘米宽再加上两个窄窄的小角，与其他骨头没有任何连接。尸体腐烂后，舌骨会脱落下来，远离其他骨头。在出土的遗骨中，同样也没有发现过喉软骨，因此，我们还不能完全肯定尼安德特人不能说话。
1989年4月，特拉维夫大学的阿伦斯伯格与来自法国波尔多大学和美国明尼苏达州州立穆尔黑德大学的合作者报告了一项惊人的发现。他们在以色列卡梅尔山洞的尼安德特人遗骨中找到了一块舌骨，其形状及大小与“现代人”的完全相同。估计骨头的年龄约为6万年。
B这一发现表明，尼安德特人从身体结构上来说是能够说话的。他们和“现代人”共存了约5万年，可能从这些较高等的亲戚那里学会了说话。
必须承认，我个人对此很感兴趣。科幻作家经常写史前发生的事，特别是写尼安德特人。早在1939年，我的好朋友莱斯特·德尔·雷伊就写过一篇感人的小说《无力回天》。
小说写的是最后一个尼安德特人受到周围现代人仁慈的关怀，但他还是因自卑而绝望地死去，原因之一就是他不会说话。
我一直不能接受这个观点。我觉得尼安德特人跟我们这样相像，不可能不会说话。
于是，我在1958年写了一篇小说《丑男孩》。小说描述的是一个尼安德特孩子被带到现代，学会了说英语，而且能说得同我们一样好。
我和莱斯特一直喋喋不休地争论这个问题。这回，我决定心平气和地向他透露这个有关舌骨的新发现。
（选自阿西莫夫《新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