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日:‘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选自《孟子•富贵不能淫》)
[乙]豫让①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②。何也?观其漆身吞炭③,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斩衣三跃④,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有余憾矣。
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士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曰:“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告,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
(选自方孝孺《豫让论》,有改动)
【注释】①豫让:战国时晋国人。最初投于晋国贵族范氏、中行氏门下,因为不得重用而改投智伯门下,智伯对他十分器重。后来智伯被赵襄子所杀,豫让曾两次计划为智伯报仇,均未成功。②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可惜他这样死的方式还存在不忠的成分。③漆身吞炭:豫让第一次行刺未遂,赵襄子把他释放了,但他继续图谋为智伯报仇。他将全身涂上漆,吞下火炭,改变自己的容貌声音,准备第二次行刺。④斩衣三跃:第二次刺杀未遂后,豫让被赵襄子的侍从包围,无奈之下,他请求赵襄子将衣服脱下来让他刺几剑以成全他,刺完后伏剑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