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灯
①闲时帮母亲收拾旧物,在一口木箱里,看到一个用牛皮纸紧紧包裹着的物件。原 来是一盏厚重的煤油灯。恍惚间,眼前似乎摇曳着煤油灯那柔和的光。
②小的时候,家家户户照明用的差不多都是油灯。一节带松脂的树结,一个空墨水
瓶装点柴油,这就是最简易的油灯。带玻璃灯罩的煤油灯算是比较高档的,燃烧稳定, 灯光明亮。我从小怕黑,天没黑就嚷着点灯,母亲燃起煤油灯,屋内霎时弥漫着一片橘 黄的光,朦胧、柔和、温暖。有灯亮,有母亲在,我就觉得踏实。
③那时是我家最艰难的时期,父亲下放到农村,不久身染重病 。母亲在镇上的学校教书,白天忙完学校的工作,晚上回家就着煤油灯纳底做鞋,还要教育儿女,照顾父亲。 母亲让我每天把灯罩擦得亮亮的,她说灯光亮堂,心里就亮堂,日子才会过得亮堂。艰难的岁月里,是母亲为全家燃起希望的灯。
④灯下,我见得最多的是母亲纳鞋底的样子。她每穿过去一针,手臂扬起,拉紧线 索,又钻进去一针,针索来来回回中,“呲啦”的声音富有节奏感。看到母亲熟练自如的样子,有一次我央求她让我试试。我左手拿鞋底,右手捏针,可厚厚的鞋底哪里钻得进 针去?母亲教我用顶针帮忙,结果针鼻一歪,针扎进我中指的皮肉里。从此,我再也不 敢用顶针。
⑤灯下,母亲不仅给了我物质上的享受,还带给我精神上的滋养。母亲是语文教师, 她引导我阅读,指导我写作。母亲靠着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人,百般精打细算,尽可能
给我借书买书。多少个夜晚,我做完作业,在那橘黄的灯光下,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对书籍的痴迷,对文字的喜爱,或许那时就随着灯光,一起深深浅浅地印入了年少的心里。
⑥母亲喜欢猜谜语,尤其是字谜,她也培养我的兴趣。记得还是小学二年级时,母亲给我出了一个字谜:“一木口中栽,非杏又非呆,若作困字猜,也没好文才。”我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就猜出了“束”字,母亲高兴地表扬了我,我自然备受鼓舞。后来,一些难度更大、有一定技巧的谜语,我也能猜出来。有一次,母亲出了这样一个谜语:“炮马士象一盘棋,老帅当中笑嘻嘻。五个小卒当阵卧,为何输了这盘棋?”想了半天,拆字、 重组、另解,都猜不出。吃饭也想,睡觉也想,突然眼前一亮:这盘棋没有“车”──欠车? 那就是“软”字啊!
⑦今天,煤油灯早已成了“历史文物”,但一盏煤油灯,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和情感。我轻轻摩挲着这盏煤油灯,用牛皮纸把它重新包好放回原处,就让它在这里静静地躺着吧。 岁月深处,灯影摇曳,永恒的灯光带给我温暖和慰藉、希望和梦想,也照亮我前行的方向。
(选自《中国教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