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元和元年,作乐府及诗百余篇,规讽时事,流闻禁中①。上悦之,召拜翰林学士,历左拾遗。盗杀宰相,京师汹汹。居易首上疏,请亟捕贼。权贵有嫌其出位,怒。俄有言:“居易母堕井死,赋《新井篇》,言既浮华,行不可用。”贬江州司马。初以勋庸②暴露不宜,实无他肠,怫怒奸党,遂失志,亦能顺适所遇。河朔乱,兵出无功,又言事,不见听,乞外,除为杭州刺史。
(节选自辛文房《白居易传》)
(乙)
微之③ , 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仆虽不肖④ , 常师此语。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时。是之来也,为云龙,为风鹏,勃然突然,陈力以出:时之不来也,为雾豹,为冥鸿,寂兮寥兮,奉身而退。进退出处,何往而不自得哉!故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谓之讽谕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故览仆诗者,知仆之道焉。其余杂律诗,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他时有为我编集斯文者,略之可也。
(节选自白居易《与元九书》)
(丙)买花
白居易
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
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
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
灼灼百朵红,戋戋⑤五束素⑥。
上张幄幕庇,旁织笆篱护。
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
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
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
低头独长吧,此叹无人喻。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⑦赋。
(选自《秦中吟十首》最后一首)
【注释】①禁中:指帝王所居宫内。②勋庸:指被刺杀的宰相武元衙。③微之:元稹,字微之。白居易的好友。④仆虽不肖;我虽不賢。⑤戋(jiān)戋:细小,微少的样子。⑥五束素:五捆白绢,指花的价钱。⑦中人:即中户,中等人家。唐代按户口征收赋税,分为上中下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