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自然写作”一词肇始于西方生态批评的兴起,生态批评的重要代表人物格罗特菲尔德曾在《生态批评读本》中有所涉及,另一位生态批评的重要代表人物劳伦斯·布伊尔在《环境批评的未来》中提出“自然写作”的概念。他说:“自然写作,可以简洁地定义为‘一种非虚构的文学写作,它提供关于世界的科学考察;探索个体人类观察者对世界的经验;或者反映人类与其所在星球关系之政治和哲学涵义’。自生态批评运动开始阶段起,尤其是在我说的第一波生态批评中,中心兴趣便是自然写作。”
布伊尔这里所说的“自然写作”,是针对人为的“艺术写作”而言的纪实自然考察与个体经验的一种文学形态,诸如梭罗的《瓦尔登湖》之类。但真正的“自然写作”则是一种包含“环境取向”的写作。诚如布伊尔在另外一部著作《环境的想象:梭罗、自然与美国文化的形成》中所言,这种“环境取向作品”的标准要素是:1.非人类环境的在场并不仅仅是一种框定背景的手法,这种非人类环境的在场实际上开始向人们宣示:人类的历史必然被融入自然之历史;2.在环境取向的作品中,人类利益并没有被视为唯一合法的利益;3.人类对环境负有责任,这是文本伦理取向的重要组成;4.这种自然取向的文本中隐含这样一种意识:自然并非一种恒定或假定之物。
这就在实际上批判了传统的“人类中心论”与“艺术中心论”,而使自然写作走到与传统文学艺术平等的地位。可见,“自然写作”即是一种人与自然“共生”的写作,它是“自然文学”的另一种表达。显然,这是对于工业革命“人类中心”、“艺术中心”与“理性中心”的抛弃与评判。
“自然写作”在西方是一种后现代时期对于工业革命进行反思与超越的写作,是20世纪中期的产物,但在中国却是具有原生性的文化形式。因为,中国作为农业古国,以农为本,遵循“天人合一”的文化传统,力倡人与自然“共生”的文化立场。儒家有言“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道家则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释家则言“众生平等”。这种“共生”的哲学观念必然导向人与自然平等的“自然写作”。
对于中国古代文学的“自然写作”进行全面理论论述的,是《文心雕龙》。它在《原道》篇中提出文来源于“自然之道”的论断:“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这里所说的“自然”既包含大自然,也包含人对于自然的自然而然、顺其自然的表现。“自然写作”的观念,在中国古代文论典范之作《文心雕龙》中,由全书的首篇《原道》揭示出来,也具有全书之核心的意义。
(曾繁仁《“自然写作”:人与自然共生》)
材料二:
由于疫情,很长时间每天都几乎处于封闭隔离状态,每个人都赤裸裸地面对自然的生命生存状态。如此真实处境使自然诗歌和自然文学越来越让人关注,这也许将成为自然诗歌和自然文学的新时代。生态意识、环保理念、新的生活方式,这些都会逐渐成为新常态。
人应该与动植物、神、自然界和谐平等共处,形成一个相互支持、相互依存的生命整体。这样一种理念,与天人合一思想契合,也接近当代生态学的一些观点。比如当代生态学特别强调人和自然是一个完整的自然生态循环系统,每一样物种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具有一种默契的平衡。
爱默生被誉为“美国文明之父”,特别提倡自然文学,惠特曼和梭罗都是他的弟子。爱默生曾经强调:人类应该遵守两句格言,一是认识你自己,二是研习大自然。认识你自己,是古希腊神庙里镌刻的一句格言。研习大自然则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终于醒悟人类再也不能自大,不能自我中心主义,人不过是大自然里的一分子,应该平等对待其他物种,与之和谐共存。
我对没有过自然生活经验的诗人,从来持怀疑态度。对于诗人来说,童年的经验极为重要,保存其最初的精神种子或者说初心,这是一些看似寻常普通的人最终成为诗人的奥秘。此外,自然是人类最早的家园,从小就受到大自然熏陶,是人性健康的必要条件。在自然中生活的最初经验感受,确保了很多诗人有更广阔包容的胸襟和开放精神。古典诗歌里花草植物出现数量很多,《诗经》就完全是“群芳谱”,宋词也特别多以花草拟人的篇章,人和花草相互对应生辉,说明那是一个何其自然葱郁的和谐世界。
所以,自然写作,我理解就是要将这样的自然理念通过文学作品,让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受到熏陶,具有一种生态意识,继而在生活中自觉地践行科学的环保的理念。在这一点上,诗歌从来在文学中有引领作用。
(南君《自然写作中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