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针窕,绣时光
①灯光洒满温馨的室内,只听见穿针引线的譻譻(yīng)声如卧在巢窠里的微微起伏的鸟鸣。这是母亲绣花的声音。
②我记事早,母亲绣花的场景或瞬间犹如一帧帧图画,在心灵深处摇曳生姿。
③冬天,农忙闲了的时候,夜色入户,星光闪烁,月影清辉,母亲时常绣花。线穗子扁平好像河流飘浮的木筏,丝丝缕缕的彩线撑起一片怡人的光影。它们平常都安静沉睡在母亲的木箱里。
④母亲水墨一样的黑发奕奕闪亮,眼眸一角的鱼尾纹,言不尽岁月的风霜。她的眼神敏捷如燕,纤细的彩线迅疾穿过绣花针如蚂蚁眼睛的针口,她又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双鞋垫,密密麻麻的针脚,如群蚁排衙,细密有序。一针一线像窈窕聪慧的女神,在朴素简单的布鞋垫上翩翩起舞。
⑤巧手生灵秀,从小随姥姥草木间劳动,振翅而飞的蝴蝶,木讷滑稽的胖蜂,茎子纤细的蔓草……在母亲绣花的一个个瞬间得一展现。她还喜欢富贵吉祥的牡丹,纯洁高雅的荷花,也不知道母亲是从哪里看到的?是家里的书上,还是村里放映的黑白电影里?
⑥一双普普通通的鞋垫绣出了一片生机盎然、灵动飘舞的光彩。来我家串门的村姑,见到母亲绣花的鞋垫,爱不释手,“这漂亮垫在脚下,怎么忍心?”“嫂子,赶明儿给我也绣一双吧!”“你在哪儿学得?赶上画了”答应下来的母亲与姐妹们闲话,一些往事缕缕漂浮。
⑦她很小的时候,姥姥就教她绣花的手艺,别看母亲只上了小学,她记东西快着呢!学会了绣花,裁缝,炒得一手好菜……清淡的岁月,多了浓郁的芬芳、斑斓的光影、生活的憧憬。
⑧我家草屋变瓦屋时,母亲做了新门帘。花针窕,绣时光。她的宝线盒里摆了很多摞彩线,樱桃红,孔雀蓝,柠檬黄,草地绿,丁香紫,琥珀色等等。门帘上方绣一株不知名的山草,婷婷新绿,如卵的叶片,左右相缀在弯弯的草枝间,好像在自由飞翔,绽放的花儿目视金红色的太阳,一双蝴蝶嬉戏花叶间。帘子下,水波旖旎,鲤鱼舞。门帘上,母亲绣了几个梅红大字“富贵吉祥”,绣花的门帘,大方自然,连一向不轻易发表意见的父亲都赞不绝口。母亲绣出了一片新气象。
⑨我成家后,我的孩子两三岁时由母亲看护,花针窕,几天的光阴,她给孙子绣了一个红布肚兜兜,胖乎乎的孩子身前闪烁金色的福字,喜庆怡人。
⑩这几年,我们回村看母亲,或者逢年过节母亲来城看我们,很少见到母亲绣花的情景了。一次,我缝衣服,母亲说她来,我取来针递给鬓发斑白的母亲,她拿线的手怎么也稔不到针眼里,戴着花镜也不成。
⑪我暗自神伤,花针窕,绣时光,那一幕幕温馨美好的瞬间,已经成为一种不可复制的永恒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