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①戏剧是由演员在舞台上妆扮表演且以代言体叙述故事的艺术。戏剧的代言体,是指演员在舞台上通过化妆和摹仿等手段假定性地化身为戏剧人物,不仅以该戏剧人物的身份、言语和行动,更通过样貌、声音和行为模式等途径,努力营造如同真正的戏剧人物出现于观众面前的幻觉。戏曲用独特的脚色制,将所有演员分为不同的行当、帮助观众跨越演员和戏剧人物之间的界限。脚色制不仅是戏曲内部的行业制度,更是用以表现不同类型戏剧人物的表演体制,具有丰富的美学内涵。
②戏剧这种艺术样式以演员的表演为媒介,通过有限的演员,把整个人类历史与现实作为其表现对象。戏剧的本质特征是由演员“扮演”人物,但演员数量是有限的,而戏剧人物是无限的,演员与戏剧人物无法一一对应。观演双方的关系,就建立在观众认同演员在舞台上通过扮演转化为戏剧人物这一重要默契的基础上。但默契的前提是戏剧表演者所运用的艺术化手段,能引导观众忽视有限的演员需在不同戏剧作品中扮演无限多的戏剧人物这一明显的矛盾。这就需要演员在不同剧目(甚至在同一剧目)中扮演不同戏剧人物时采用合适的手段和途径,为观众营造误将演员视同戏剧人物的幻觉。
③戏曲更倾向于通过将所有戏剧人物按照表演艺术的需要分为不同的“类”,这里所说的“类”的表现方式就是“脚色”。
④戏曲的脚色制指戏班剧团里的所有演员都分门别类归属于各自的“行当”。每个戏曲演员都有相对固定的具体分工,分别司职扮演某一类戏剧人物,是谓“脚色”。如洛地所言,“脚色,是因演员设置分工而划分、安排的剧中人物的分类,同时又是按剧中人物分类而安排、划分的演员分工。”“脚色”和一般的戏剧术语“角色”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内涵。每个脚色都有其按例应该负责扮演的戏剧人物,即“角色”。
⑤在戏曲成熟之前脚色制就已经形成其雏形。学者延保全通过对大量宋金元文物的考证,指出“宋杂剧通常有五个脚色,其中包括末泥、引戏、副净、副末和装孤”。金院本的脚色体制亦与之相同。然而,直至南宋戏文出现,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脚色体系才真正形成。始于北宋末年或两宋之交的南宋戏文有完备的生、旦、净、末、丑五大脚色的划分,这一脚色体系一直延续至今。从宋杂剧、金院本到标志着戏曲成熟形态的南戏和元杂剧,脚色体系的称谓有某些明显的变化。主要扮演女性角色的“旦”从“引戏”演化而来,而“引戏”的前身是“引舞”,主要扮演男性角色的“末”则从“末泥”转化而来,它的前身是戏头。也有歌舞的渊源,是负责歌唱的“舞头”在戏剧中的演变。
⑥戏曲脚色制的成熟有一些重要标志, 包括“末”和“生”的分离及“净"和“丑”的分离。宋杂剧金院本没有净行,从宋杂剧金院本向成熟的戏曲形态——南戏和元杂剧演变过程中,就在“副净”转化为“丑”的同时,其表演上的特色与“净”开始出现明显区隔,变为两个行当。从现存南戏和元杂剧的剧本可见,净和丑之间分工十分明确,滑稽调笑的功能主要由“丑”承担,而“净”虽然和丑一样在装扮上以涂面为标志,在表演上则更近于正色。无论是从功能看还是从表演风格看,南戏和元杂剧里的“净”前身仿佛都更近于宋杂剧、金院本里的“装孤”。而与“副净’迥然相异。从宋杂剧、金院本的表演分末泥、引戏、副净、副末、装孤五个主要脚色,到南宋戏文和元杂剧分生、旦、净、末、丑五个主要脚色,看似差别细微,却完成了从表演小型节目的宋杂剧、金院本所需的脚色体系到表演有完整叙事内容的南戏所需的脚色体系之间的关键递进,戏曲因此才形成完备的脚色体系。这一体系在昆曲中得到完备和系统的接续,并最终影响几乎所有戏曲剧种。
⑦戏曲的脚色体系不受角色数量的限制,从而解决了戏剧人物在数量上的无限和演员在数量上的有限这一矛盾,这是脚色制的重要价值之一。它既体现了中华民族独特的戏剧智慧。又与戏剧的一般规律有内在的相通之处。
(节选自傅谨《脚色与行当》,《新华文摘》2020年第2期,有删改)
材料二
①什么“跳进跳出”,什么“写实写意”,我们总在这两个圈子里做文章,没有更多的东西。中国的传统戏曲岂只是“跳进跳出”?这个自由度,咱们评弹、演戏,和现众的交流是多么自由,实现的方式有多么丰富。什么一会我进角色,一会我出角色。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演员与角色的所谓界限。这个不是哪个西方戏剧能够实现的,这是我们中国传统戏曲太高明的地方。
②西方传统戏剧的表演理论认为演员创造角色的至高境界是“我就是”,即演员与角色合二为一。中国传统戏曲的表演艺术是多重的关系,它在扮演中不刻意追求合一。演员与角色时而交替、时而并存、时而自己都讲不清此时此刻我到底是角色还是我自己:经常还时不时地同观众一起审视、欣赏、评价、调节、控制自己的表演,这种中性的状态能使演员获得心理的、形体的、声音的解放,自自由由地与观众交流,时而进,时而出,叙述的、人物的、审视的、体验的无所不能。这才是表演的自由王国,是表演艺术成熟的标志。
(节选自林兆华《戏剧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