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一:
京杭大运河、隋唐大运河、浙东运河共同构成了中国大运河的主体部分。2014年大运河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使人们对这个古老的巨型文化遗产开始重新重视。从2017年到2020年,大运河文化遗产开始频频出现在国家政策性话语中,大运河这一古老的文化遗产开始与国家形象联接,“以大运河打造国家形象的金名片”“展示亮丽的国家形象”等表述开始出现在公众视野。
对民族国家而言,全球化语境下的生存与发展不仅是一次政治、经济领域的资源争夺,更涉及国族生存与价值守望的争战。大运河作为巨型文化符号,一旦被国家主体征召,它所携带的历史与文化基因优势就能建构出一种大国形象。
在全球传播的语境中,国家形象是一个民族国家内部与外部的形象总和。在全球化的话语战场中,所有国家都面临着形象竞争,国家形象竞争的本质就是话语权之争。对于中国来说,情势尤为特别。首先是作为第三世界国家所面对新殖民主义秩序的困境与挑战,即占据支配地位的宗主国中心与处于依附地位的外缘地区之间的一种不平等关系。此外,也因为中国当下的独特处境,历经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已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同时作为唯一延续五千年未曾断绝、绵延至今的古老文明,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在文化方面都有丰厚的资本与出众的成绩。从某种意义上看,中国已深度介入世界,就不能不发声。为此必然征召自身的历史资源与文化符号去建构自身的国家形象,建立一套符合自身文化安全的话语体系。近年来,长城、大运河、黄河、长江、长征这些巨型文化符号在国家话语中密集性涌现,对内一统民众对民族自身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理解,强调的是国家形象对内部公众的凝聚力,对外在世界舆论场设定符合自身利益的话语边界。
(摘编自路璐《多重张力中大运河文化遗产与国家形象话语建构》)
文本二:
河流与国家文化形象有着不解之缘。大运河文化遗产可以分为三个叙事主题:建构记忆之场、多元与统一的辨证生成以及包容异质与联通世界的话语建构。以其独特的历史文化优势建构联通、包容的大国形象,最终达到一种“魅力攻势”的形象建构。
法国哲学家诺拉提出了“记忆之场”这一概念,他说:纪念碑、历史遗迹、纪念日等构成了一个构筑记忆、唤起记忆的“场”,典型的情景是人们在特定的纪念日来到某个纪念碑前进行纪念活动,这种在特定时间、空间举行的活动就是一个记忆重构的过程。大运河作为记忆之场,强调的是国家形象对内部公众的凝聚力。我们在今日语境下召回大运河这一巨型文化遗产,终极目的在于以其作为记忆之场,在历史的蜿蜒曲折中找到一以贯之、不曾断裂的文化记忆,以完成它征召个体、形成集体身份的使命,建构国家形象,这也关涉一个民族国家的国家安全。
大运河能作为一个民族的记忆之场,首先在于它巨型的时空体量。从时间上看,它具有丰厚的历史资源,大运河是古代中国的“生命线”,对于维系“国命”居功至伟。在记忆之场中,丰厚的历史馈赠也转为巨型的空间布局。从当下空间体量看,大运河也是巨型文化网络空间,它流经8省35市,跨越四十多个纬度,遗产涵盖分类与内容广袤繁多;同时在当下,大运河北连“环渤海经济带”,南接“长江经济发展带”,纵贯“一带一路”,在国家战略空间上起到文化带柔性穿引、融通的重要作用。巨大的时空体量赋予大运河在今日语境中被重构为集体身份认同的参照框架。大运河因巨大的时空体量被整体升华为一个符号,成为可提供集体身份的象征物,成为文化记忆与国家形象的媒介。
大运河是在多元与统一的辨证生成中建构属于自己的特质形象。大运河沿岸所涵盖的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如白蛇传说、苏绣、吴歌、金龙四大王民间信仰及庙会等,沿途所连缀的区域文化如燕赵文化、齐鲁文化、楚汉文化、淮扬文化、吴越文化等多重文化,都是特色显著的文化符号,它们沿着运河的迁移与传播,互相汲取养料、为己所用,却不存在互相吞没与取代,构成既独立也杂糅、主体良性沟通的文化景观。尽管这些区域文化多元多样,但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却始终如一、自上而下的贯穿其中,成为其精神实质里从未动摇的精神内核,以及在共同文化魂魄的统摄下全民族共享的精神财富。这种多元与一体的辩证统一的文化特质是国家形象建构的情感焦点。
包容异质与联通世界是大运河对自身空间生产的总结与提炼。包容异质主要体现在大运河在沟通南北过程中,在漫长的时空纠葛中,江南文化特质没有丧失,北方中原文化也没有失去自身认同与诉求,江南文化内部子区域文化的共同与差异也一直存在,而南北文化的互动也形成了全新、统一的中国认同。有时候,“江南”是中国传统中隐性的文化向心力,以此凝聚华夏文化认同;有时候,“江南”又成了隐性的文化离心力,以此区别于意识形态化的北方中原“规范文化”。南北交融却不同质化的核心在于容忍文化差异,容纳异质性文化。从历史上看,大运河是一条连通世界文化的廊道,其北接长城文化带。西挽陆上丝绸之路,东连海上丝绸之路。这个巨型文化网络之所以能流畅运转。其本质在于它是在尊重差异、求同存异的基础上,寻求不同文明之间的共同价值,这才是真正的联通。一方面保有自我,不失去原有的文化根基与血脉,另一方面是平等相待、吐故纳新。在处理好异质文化的基础上,才能保证在联通中真正发现世界,而不是扼杀其他世界。作为一种话语资源,大运河包容异质与联通世界的话语建构是重塑国家形象的当代追求,将不断引领发展当代世界文化,在新的价值框架下培育人类社会的共同体意识。
(摘编自吴昊《叙事主题:大运河聚焦国家形象的三种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