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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县署中与舍弟墨第二书①

郑板桥

余五十二岁始得一子，岂有不爱之理！然爱之必以其道，虽嬉戏玩耍，务令忠厚悱侧②，毋③为刻急④也。

平生最不喜笼中养鸟，我图娱悦，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适吾性乎！至于发系蜻蜓，线缚螃蟹，为小儿玩具，不过一时片刻便折拉而死。夫天地生物，化育劬劳⑤，一蚁一虫，皆本阴阳五行之气氤氲⑥而出，上天亦心心爱念。而万物之性人为贵，吾辈竟不能体天之心以为心，万物将何所托命乎？……我不在家，儿子便是你管束。要须长其忠厚之情，驱其残忍之性，不得以为犹子⑦而姑纵惜⑧也。仆人儿女，总是天地间一般⑨人，当一般爱惜，不可使吾儿凌虐之。凡鱼飧⑩果饼，宜均分散给，大家欢嬉跳跃。若吾几坐食好物，令仆人子远立而望，不得一沾唇齿，其父母见而怜之，无可如何，呼之使去，岂非割心剜⑪肉乎！

夫读书中举中进士做官，此是小事，第一要明理做个好人。可将此书读与郭嫂、饶嫂听，使二妇人知爱子之道在此不在彼也。

①选自《郑板桥集》。此信为乾隆十年(1745)作者任潍县县令，于其衙署写与其弟郑墨的。②悱恻(fěi cè)：形容内心悲苦，这里指同情心。③毋(wú)：不要。④刻急：刻薄急躁。⑤劬(qú)劳：劳累。⑥氤氲(yīn yūn)：形容烟或云气浓郁。⑦犹子：兄弟之子，即侄儿。⑧姑纵惜：姑息、纵容、怜惜。⑨一般：一样。⑩飧(sūn)：晚饭，这里指熟食品。⑪剜(wān) ：(用刀子等)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