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天的文学
①晚上九点半钟以后,孩子们都已熟睡,我悄悄地到门前的广场上去看星。
②看到北斗沉下去,只见斗柄的时候,我回到房间里,拿一册《天文学》来一翻。用铅笔在纸上试算:地球一匝为七万二千里,光每秒钟绕地球七匝,即每秒钟行五十万四千里;一小时有三千六百秒,一天有八万六千四百秒,一年有三万一千一百零四万①秒;光走一年的路长,为五十万四千乘三万一千一百零四万②里,即一“光年”之长。自地球到织女星的距离为十光年,到牵牛星的距离为十四光年,到大熊星的星云要一千万光年!……我算到这里,忽然头痛起来,手里的铅笔沉重得不能移动,没有再算下去的精神了。于是放下铅笔,抛弃纸头,倒在床里了。
③我躺在床上,从枕上窥见窗外的星,如练的银河,“秋宵的女王”的织女,南王的热闹。啊,秋夜的盛妆!我忘记了我的头痛了。我脑中浮出诗句来:“织女明星来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间。”立刻似乎身轻如羽,翱翔于星座之间了。
④我俯视银河之波澜,访问织女的孤居,抚慰卡丽斯德神女的化身的大熊……“地球,再会!”我今晚要徜徉于银河之滨,牛女北斗之间了。
⑤第二天早晨起来,我脑中历历地残留着昨夜的星界漫游的记忆;可是昨夜的头痛,也还保留着一些余味。
⑥我想:几万万里,几千万年,算它做什么?天文本来是“天的文学”,谁教你们算的?
注释:①②计算有误。应为三千一百五十三万六千。
(节选自丰子恺同名文章,有删改)
【乙】
①我在上海市复兴中学读高一时,到旧货摊上购买了一块直径约100毫米、焦距不到1米的平凸透镜当物镜,用几块放大镜当目镜,制成了一个开普勒天文望远镜。
②用这架简陋的望远镜,我居然看到了木星的四颗卫星、土星的光环、金星的盈亏,还清晰地看到了月球表面的环形山。那年好像接近火星“大冲”(火星、地球和太阳在一条直线上),在望远镜中,火红色的火星特别明亮。外公丰子恺很高兴,对我观察到的天文现象很感兴趣,还问我能否看到火星的卫星。我说“火卫一”和“火卫二”都太小了,没看见。外公根据我描述的情形,当时挥毫作画送给我,并题诗一首:“自制望远镜,天空望火星。仔细看清楚,他年去旅行。”这幅画后来在上海《新民晚报》发表。外公又写了一个条幅送我:“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③高三文理分科时,我已向外公学了多年的古文诗词,还向外公学了三年美术,同时,我又热爱数学、物理,分科拿不定主意,就去征求外公的意见。外公没有片刻犹豫:“我们家学文、艺术、外语的多,你的数理成绩这样好,又喜欢天文,我看不如去考北大学物理。”他对我说,物理不好学,但有志者事竟成。他还告诉我,他上初中时,数理学得很好,一直是班里第一名。后来师从李叔同先生,专心学美术音乐,数理成绩才掉到二三十名。
④听了外公的话,我心里的天平立刻向理工科倾斜,后来如愿以偿,第一志愿考上了北大物理系(第二、第三志愿都是天文系)。毕业后我从事物理学的研究和光学工程、光学仪器的开发,一直到今天。看到我国自主研制的火星探测器“天问一号”成功发射的报道,想起六十多年前外公的题诗。如果外公在天有灵,愿他全程观察中国的飞船到火星去旅行的壮举!
(取材自宋菲君的回忆性散文,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