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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下面文本,完成下列各题。

一个人的火树银花

胡天翔

①从后墙走到门口是九步。

②掂起墙根的帆布提包,刘小海刚走三步,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刘小海接通电话,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子说的是普通话,吐字清晰,语音轻柔,刘小海听来却似五雷轰顶。挂了电话,刘小海愣愣地站一会儿,慢慢走到床边,一屁股蹲了下去。

③城要“封”了,火车停了,订的火车票退了。

④腊月二十九,武汉封城了。刘小海没想到疫情如此严重。

⑤老家回不去了,就在武汉过年吧。中午,刘小海煮了一桶方便面。午觉醒来,在手机上刷了一会儿新冠肺炎疫情的报道,刘小海急忙去药店买口罩。刘小海赶到超市。超市的人更多,刘小海割了六斤肉,提着一袋小米、半兜土豆,两捆葱白、蒜苗,排队八分钟才结了账。

⑥回到出租屋,刘小海先给Z城的儿子打电话。刘小海严厉地劝儿子少出门,戴口罩,儿子嗯嗯地应着,听起来并不上心。儿子没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父子俩憋着劲干三四年想盖两层小楼,一场车祸让爷俩梦想成空了。前年夏天的一天,骑自行车的刘小海和一辆电动车撞上了。刘小海尾椎骨粉碎性骨折,对方伤得也不轻,双方各负其责各治已伤,刘小海出院了,攒的钱也花完了。打了十三年的工,单亲爸爸刘小海没给儿子盖起两层小楼。

⑦嘱咐过儿子,刘小海又联系河南老家的大哥。父亲去世五年了,八十岁的母亲偎着大哥生活。刘小海说了疫情的严重程度,劝大哥、母亲不要在村里四处走动。电话那头,老母亲叮嘱他别外出,大哥提醒他备好吃的。大哥说村里已经广播了,劝人不要走亲戚了。大哥还告诉刘小海,他家的三间堂屋就快上楼板啦。

⑧大哥说的三间平房是乡里盖的。刘小海因病致贫,乡里把他纳入贫困户,还帮他盖了三间新房。

⑨除夕之夜,刘小海不停地浏览着新型冠状病毒的新闻,理解了武汉封城的悲壮,看到了国家众志成城战胜疫情的决心,而医生和护士的辛苦感动得刘小海热泪直流。看到武汉在建火神山医院的新闻,刘小海心里一动。1月23日开工,2月2日完工,火神山医院是以大框架和集装箱房为主的,刘小海知道这样的建筑有很多焊接的工作,一定需要焊工。能帮就帮,咱也去出一份力吧。奇了怪了,下了决心,刘小海很快入睡了。

⑩大年初一,刘小海早早就起床了。吃过饭,刘小海将昨天买的肉和蔬菜给了房东大哥。大哥善意地劝刘小海疫情当前,不能乱跑。刘小海说自己去火神山医院当志愿者。房东对刘小海树起了大拇指:小海,中!到火神山医院建设工地一百多里,市内公交、地铁又都停了,刘小海大方地叫了辆出租车。和国家帮自己建的三间房子比起来,173元车费又算什么呢。都怪可恶的疫情啊。刘小海就希望医院早点建好,疫情早点消灭。

⑪到了工程部,刘小海说:“我是支援火神山医院建设的。”放下大提包,刘小海说:“俺是一名电焊工。”

⑫大年初二,数百台挖掘机在平整土地,成千名工人在工地上卸载建材。坑坑洼洼被填平了,建材整齐堆在一起,有工人开始硬化地面。忙了一上午,刘小海边吃着快餐盒饭边看护施工定位旗,看见一个女子拿着手机朝他走过来。大概是录小视频,宣传火神山医院建设的吧。刘小海心想。

⑬“师傅,你们很辛苦吧?”“不辛苦,还可以。”“几班倒啊?师傅。”“俺是白班,看护定位旗呢。”“师傅,你是河南人吧?”“是的,俺在武汉打工,封城了,回不去,就来这当志愿者了。”

⑭录就录了,刘小海吃过饭就去卸建材了。刘小海没想到自己在网上火了。很多人转载他的视频,上百万人为他这个河南人点赞。晚上下班,刘小海正看自己视频呢,儿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⑮“爹,俺看到你的视频了,很多人夸你呢。”

⑯儿子是在为自己骄傲呢。刘小海却在电话里叮嘱儿子不要给老家的人说,不要给奶奶说。刘小海不想让母亲担忧自己。

⑰“中,你要照顾好自己啊。”儿子爽快地答应了。

⑱第二天,河南老家的很多媒体也希望通过视频连线采访刘小海。刘小海就在工作间隙接通视频,给他们介绍工地的情况。一个女记者还问刘小海想对老母亲说点什么。刘小海说希望母亲好好的,疫情结束就回家,去陪陪母亲。

⑲刘小海哽咽了。刘小海希望母亲看不到视频。

⑳夜晚,天黑下来,工地上的灯亮起来。上千个工人还在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刘小海也要上夜班了。扛着焊机来到工作点,刘小海刚把焊机电线连好,大哥打来了视频通话。

㉑“小海,俺都看到你的视频了,都说你给咱村人长脸哩。”大哥笑着说。

㉒“哥,你别给咱娘说啊,她该担心哩。”

㉓“小海,娘也知道了,娘让俺给你打电话,娘要给你说话哩。”大哥把手机递给躺在椅子上的娘。

㉔“海儿啊,娘好好的,你别担心娘,你要好好干活。”刘小海看到了娘的白发。娘接着说,“海儿啊,你做得对,大家都该出一份力呢。”“海儿啊,照顾好自己,娘——娘等着你回家。”娘流泪了。

㉕刘小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哭了。

㉖挂了电话,刘小海戴上口罩,左手拿着面罩,右手的焊钳稳稳地夹起焊条,一下一下地触碰着眼前的钢管,瞬间流溢的焊花四处飞散,就像盛开的火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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