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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一:

《流浪地球》的票房奇迹,加上此前《三体》的热销,刘慈欣的作品影响巨大,但社会各界的评价却颇有两极分化之势。

刘慈欣的大多数作品都没有精巧的剧情或百转千回的人物感情,更多是直接甩出一个个宏大震撼的设定,靠设定本身为读者带来审美快感。在他笔下,主人公与他人的情感联结不过是宇宙规律中很小的部分,和人类命运、宇宙洪荒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刘慈欣自称是“一个疯狂的技术主义者”,他坦承自己“喜欢文学因素较少、科幻因素较多的科幻作品,一直认为,透视现实和剖析人性不是科幻小说的任务,更不是它的优势”,甚至有过“把科幻从文学剥离出来”的激进想法。在写作的过程中,刘慈欣却逐渐意识到需要保持“科学性与文学性的平衡、思想性与可读性的平衡、作为文学的科幻与作为商品的科幻的平衡”,他后来的作品“正是这些平衡的结果”,这“或多或少地背叛了自己的科幻理念”。

刘慈欣对文笔也并不是没有自觉。他评价阿西莫夫的文笔,“平直、单色调、刚硬、呆板……几乎所有这类文学上的负面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的文笔”,却又话锋一转,表示“这种笔调无论如何是不适合文学的,但却很适合科幻,也使他的小说风靡世界”。刘慈欣对于他敬仰的阿西莫夫的描述,显然也适用于他自己的文风。

(摘编自冰村《刘慈欣:黄金年代的守望者》)

材料二:

为什么有人认为科幻小说欠缺文学性?

科幻小说描绘幻想世界,我们当然能够发现幻想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某些相似性,但是在细节设置和整体结构方面,幻想世界是超出我们现在的社会结构和人的行为心理的。一般的小说在进行情节描绘的时候,存在一种天然的便利性,作者不用浪费笔墨在整个世界的构想上,细节的描绘和推陈出新就成了这些小说的长处。作家也不必为新的人际关系、社会行为、世界结构负责,只需直接去描绘既有世界下细微的情感波澜和社会反应即可。相比而言,每一部科幻小说都是在创造一个新世界,每个细节都牵涉新世界的结构,要为人物的行动设计好相应情境,因此他们必须不断插入结构因素的解释。作家一旦将笔墨只集中在这些大的框架上,作品整体的文风就不免显得疏阔。读者依据传统的阅读体验去衡量,往往就会觉得科幻小说过于粗陋,即便是《三体》,在人物设置和情感描写上也显得新异有余,细致不足。

从题材来说,科幻小说关注探索与发现,在某种程度上,这对细致的形式也产生排斥,从客观上导致了科幻小说文学性的欠缺。探索的乐趣在于惊奇,要达到惊奇,必须在情节设计上出乎意料。遥远星系、微观世界、新奇未来、不断穿越……在这些或恢宏或奇诡的题材的映衬下,科幻小说对形式的探索并不用力,因为形式探索无法与新奇世界的探索形成同等的阅读快感。

可见,科幻小说的特性导致了它的努力方向不会是传统的文学性,而集中于新世界的探索以及新世界人性结构的深度开掘,其实这些方面自有其文学魅力。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够反过来看待科幻小说呢?文学理论家卡勒提出,文学性其实就像杂草。没有任何一种草天生就是杂草,杂草是根据人们的目的来划分的。如果希望庭院里种的是鲜花,那么任意生长起来的蕨类植物就是杂草;如果希望种植野菜,那么偶尔生长的鲜花就是杂草。文学史中的文学性已经形成惯性,但是这并不表明所有的文学性都是如此。如果缺乏变革意识,那么我们就陷入将文学性纯粹化、永恒化的误区,而这种态度忽视了文学性形成的机制。

文学性重要吗?重要。一种文学范式稳定之后,各种文学规则才得以确立。但当新的文学样式崛起,挑战既有文学范式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原有的文学性不足以涵盖新的文学样式,这时文学性本身也要改造。在科幻作品面前,假如不顾时代的要求,把文学性固化,那么科幻小说会沿着自己的方向掘进,而将基于文学史树立起来的文学性抛在脑后。

(摘编自王峰《科幻小说何须在意“文学性”?》)

材料三:

科幻小说是姓“科”还是姓“文”,一直有争论。就如武侠小说是武侠题材的小说,不等于武术和侠行;侦探小说是侦探题材的小说,不等于刑侦侦破;科幻小说是科学幻想题材的小说,不等于科学技术。科幻小说当然姓“文”,是将科学想象寄予文学思维的一种文学文类。以刘慈欣、王晋康和韩松这“三剑客”的作品为代表的当代中国科幻小说的文学思维有了明显变化:一是因果关系的时间叙事结构已被打破,现实和虚拟交织的时空组织造就了结构的精美;二是类型小说的通俗化和现代主义的意念化成为小说情节模式的重要形态。

《三体》的第一部《地球往事》基本上还是时间叙事;第二部《黑暗森林》时间叙事渐渐弱化,空间叙事上升为叙事主体;到了第三部《死神永生》中,地球文明和三体文明结合在一起,小说叙事由空间对抗变成融合循环,形成一个精美的轮回式的叙事结构。类型小说的情节模式在刘慈欣和王晋康的小说中相当明显,而韩松的叙事有着鲜明的现代主义的变异风格。  

(摘编自汤哲声《论中国当代科幻小说的思维和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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