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置身于冰窟,远比想象的要温暖,穿着件腈纶棉衣,外罩一件皮夹克,居然感觉不到冷。风一刻不停地呼啸,辨不清它何来何往,仿佛自地球形成以来它就在这里川流不息,把冰河上的雪粒纷纷扬扬地扫荡着,又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河滩上、冰缝里。渐渐地冰河已光滑难行。从北京来的摄影师大吴,负责拍一本有关藏北的大型画册,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照相器材就装在一个很考究的箱子里,唯恐摔坏了,便推着箱子在冰面上爬行。他用奇怪的“鱼眼”为我拍了一张反转片,一部分精神和生命就寄存在这变了形的仙境中了。
②是琼瑶仙境,静穆的晶莹和洁白。永恒的阳光和风的刻刀,千万年来漫不经心地切割着,雕凿着,缓慢而从不懈怠。冰体一点一点地改变了形态,变成自然力所能刻画成的最漂亮的这番模样:挺拔的,敦实的,奇形怪状的,蜿蜒而立的。那些冰塔、冰柱、冰洞、冰廊、冰壁上徐徐垂挂冰的流苏,像长发披肩。小小的我便蜷卧在这巨人之发下。太阳偶一露面,这冰世界便熠熠烁烁,光彩夺目。端详着冰山上纵横的裂纹,环绕冰山的波状皱褶,想象着在漫长的时光里,冰川的前进和后退,冰山的高低消长,这波纹是否就是年轮。
③第二天,仍随大部队进入冰塔林。在滑极了的冰河上一点点挪动,时而也需爬行—— 人们越发有经验了,在有坡度的地方,就翻身滚将起来——终于过了冰河,我便半卧在砾石滩上仔细寻找起来,看有没有贝壳、植物之类化石,或者古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可是很遗憾,没有。而我似乎已经衰竭,心想碰巧哪一口气上不来,就长眠于此吧。
④见我再也没力气返回了,杰巴他们开着车过来,接我过这一段冰河。
⑤拍电影的那一伙不知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久久不回来。不甘心在车里闷坐,又挣扎着去那座冰河中间的砾石堆。过午的太阳强烈,冰面疏松多了,有流水漫溢出来。此刻除了风声,还有一种声音轻易便可辨别出来。那是坚冰之下的流水之声,它一刻不停, 从这千山
之巅、万水之源的藏北高原流出,开始演绎长江的故事。
⑥不见自然生物痕迹,但今天的确有人活在各拉丹冬的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