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意境是我国古典文论独创的一个概念。它是华夏抒情文学审美理想的集中体现。文学意境论早在刘勰《文心雕龙》和钟嵘的《诗品》中已见端倪,盛唐之后开始全面形成。相传王昌龄作的《诗格》中,甚至直接使用了“意境”这个概念。但他当时的意思,只是诗境三境中的一境:
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绝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共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
这段话从诗歌创作的角度,分析了意境创造的三个层次。认为要写好“物境”,必须心身入境,对泉石云峰那种“极丽绝秀”的神韵有了透彻了解之后,才能逼真地表现出来;描写“情境”需要作者设身处地地体验人生的娱乐愁怒,有了这种情怀,才能驰骋想象,把握情感,深刻地把它表现出来;对于“意境”,作家必须发自肺腑,得自心源,这样的意境才能真切感人。他还探讨了意与景的关系,提出“诗一向言意,则不清及无味;一向言景,亦无味;事须景与意相兼始好”。这些都是前无古人的深刻见解。王昌龄之后,诗僧皎然又把意境的研究推进了一步,提出了诸如“缘境不尽曰情”“文外之旨”“取境”等重要命题,全面发展了意境论。中唐以后,刘禹锡提出了“境生于象外”的观点,晚唐司空图对此加以生发,提出了“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和“韵外之致”“味外之旨”等观点,进一步扩大了意境研究的领域。至此,意境论的基本内容和理论构架已经确立。总的来说,它有两大因素、一个空间,即情与景两大因素和审美想象的空间。这就是所谓“境”。
此后,意境论逐渐成了我国诗学、画论、书论的中心范畴,历代都有学者文人对它作补充、发挥,清末王国维是意境论的集大成者。可是,由于意境概念历经了千余年的沿革变化,更由于南宋以后意境与境界概念的混用,其内容更为丰富复杂。有人统计它几乎有四大类十种以上的涵义和界说。主要是“情景交融”说,“典型形象”说,“想象联想”说和“情感气氛”说。意境成了一个无所不包的综合性概念。理论发展的教训告诉我们,当一个概念被引申得无所不包时,也就失去了理论意义。所以,我们主张以意境创立时的基本意义为准,来界定意境概念的内涵,让意境作为一个表意单纯的概念进入现代文艺学,而把此外的诸多含意,让给更为宽泛的概念“境界”去承担,从而区分“意境”与“境界”的不同。这样,我们才能对意境作出适当的界说:意境是指抒情型作品中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相的形象系统及其所诱发和开拓的审美想象空间。
摘编自《文学理论教程:意境的形成与界定》
材料二:
情景交融是意境创造的表现特征。王国维说:“文学中有二元质焉:曰景,曰情。”意境创造就是把二者结合起来的艺术。由于它直接关系着意境的生成,所以古人在这方面研究得十分深透。南宋范晞文在《对床夜语》中说:“情景相融而莫分也。”清人王夫之论述得更为精要。他说:“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又说:“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他们揭示了情景交融的两种主要表现方式。如果把居于二者之中的也算作一类,那么,我们就有了三种情景交融的不同类型:
第一是景中藏情式。在这一类意境创造中,作家藏情于景,一切都通过逼真的画面来表达,虽不言情,但情藏景中,往往更显得情深意浓。如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这首诗全是对客观景物的具体描写,字面上一点也没有透露出对友人的态度。但通过孤帆消失,江水悠悠和久伫江边若有所失的诗人形象,我们能够感受到作者对友人依依不舍的眷恋之情。
第二是情中见景式。这种意境的创造方式,往往是直抒胸臆。有时不用写景,但景却历历如现。李白的《月下独酌》《行路难》,陆游的《示儿》等名篇,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创造了意境。
第三种是情景并茂式。这一类是以上两种方式的综合型,抒情与写景在这里达到了浑然一体的程度。如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这首诗欢畅明快,一气流贯:先是诗人为收复蓟北的消息激动得老泪纵横,接着见老妻都消失了愁容,才觉自己激动过分而失态了。于是漫卷诗书欢喜若狂,实际上又失态了。但诗人于狂欢之中放歌纵酒,手舞足蹈,畅想回家的路线,浑然不知自己已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儿童。诗中处处情态毕现,情景并茂,自然天成。
摘编自《文学意境的特征之情景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