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味觉
盛慧
①一个人的口味看似平常,其实是颇有些神秘的。它与我们的成长经历有关,珍藏着我们对爱的美好记忆
②记得上小学那会儿,一到放假,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县城的外婆家。外公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生怕怠慢了我这个小客人。每天的午餐最值得期待,外公下班回来,里面装着烧腊,有时是烧鹅、有时是叉烧、有时是乳鸽、有时是腊肠、有时是腊肉……从那时候开始,成了县城中最神秘,也最令我向往的地方。
③烧腊分为“烧味”和“腊味”两种,猪是烧味家族当仁不让的主角。烤乳猪是粤菜中的“当家菜”,早在西周,称为“炮豚”。在其他地方,烤乳猪已经难得一见了,它仍是婚席中不可或缺的重头菜。婚席曾让少时的我魂牵梦绕。吉时一到,全场的水晶吊灯突然熄灭,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打着宫灯款款而入,后面跟着几十个服务员,盘子里有红色的小灯闪闪烁烁,那便是酒席的第一道菜――烤乳猪。上桌之后,那小灯原来是乳猪的眼睛,调皮可爱。烤乳猪,酥脆爽口,一般蘸以白糖
④如今最为流行的是麻皮烧猪,因猪皮有密密麻麻的芝麻状小泡而得名。麻皮乳猪的特点是酥,即使冷却之后,刀切下去,咔嚓有声,倒像是在切米花糖。别说是吃,光是听声音,口水直飙。
⑤想吃腊味,则要等到秋天。“秋风起,食腊味”,大湾人就开始晒起了腊味。每到过年,家里总会买几条广式腊肠。在我的记忆中,就是过年的味道。
⑥在大湾区,几乎什么肉类都可以腊制,在林林总总的腊味之中,广式腊肠讲究的是酱香、腊香、酒香“三味”。这其中,酱料是极为重要的,酒则要用高度的山西汾酒,清香醇和。传统的腊肠讲求天然生晒,北风干燥,在风和阳光的作用下,腊肠日渐消瘦,颜色日趋鲜艳,散发出让人难以抵抗的迷人香气。广式腊味的品种奇多,除了腊肠,风味独特,与萝卜同煲,汤极鲜甜,我可以连喝三大碗。
⑦在大湾区能够烧腊店抗衡的,或许只有糖水店了。大湾人对甜味无比眷恋,在这里,总会以一道糖水作为甜蜜的句号。
⑧绿豆沙是糖水中的经典。最美的味道,都是用心做出来的,哪怕做一碗小小的糖水,饱含深情。绿豆沙一定要用明火煲制,经过猛火滚、细火熬,这时的绿豆,如同贵妃醉酒,在火的不断进攻下,越来越酥软,起到解毒散结的作用,百吃不腻,如陪同我成长的经典老歌,百听不厌,心中便会升起无限感动,那份心安,其他任何食物都难以比拟。
⑨如今,我的两个女儿跟我一样,对糖水简直无法抗拒.夏日的傍晚是她们最期待的时刻。一家人移师到院子里,一边吃椰奶冻。椰奶冻冰爽、甜蜜、细腻、柔滑,吃第一口时,仔细回味,有牛奶的浓香、椰子的清香还有芒果的香甜,让人心神荡漾。
⑩院子里暴晒了一天的树木,散发糯米般的树脂清香,蛐蛐的叫声急促,让夜晚变得更加深邃,女儿们长大以后,在生命之初多一点美好,就会过得更加幸福。
(选自《人民文学》2022年第2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