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球花开
彭成刚
①那株种在陶盆里的仙人球开花了。
②仙人球是我从一个废弃的破花盆里找到的。那时正是烈日当空,仙人球被随意丢在煤渣上,缠缠绕绕的灰褐色的根,被烈日烤得干枯如一撮乱发。两只拳头大小、刺蓬蓬的绿色球体,因严重缺水而焦萎了。
③我怜悯它,拎着根部,把它带回了家。找来一个空陶盆,又从楼下不远处的一块菜地里弄了些碎泥,和了些煤渣,把仙人球栽好放在书房里的电脑旁。陶盆里原先是养了一株漂亮的君子兰,因我一时疏忽大意,没好好侍弄它而枯死了。
④我把仙人球搁得离电脑有点远,生怕它会刺着我。我是被仙人球狠狠刺过一次的,有了那种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的怯懦。那是一次陪朋友在外面喝多了酒,回家到阳台上拿东西,一不小心将手拍在阳台上的仙人球上,掌心刺了很多仙人球刺,火辣辣地钻心痛,痛了好几天。从此,我见了刺蓬蓬的仙人球,就有一种敬而远之的畏惧感。
⑤对于这株很不惹眼的仙人球,我当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很少再去看管它。只养了两三个月,仙人球竟然开花了。花是在夜里开的。花要开的那段日子,我对仙人球多了一份精心,细细留意着。
⑥花开的那天晚上,我连睡觉都忍着,因为我还从没见过仙人球开花呢。我把仙人球端进了卧室,放在地板上。因为还是夏季,我索性和衣躺在地板上,痴痴地守着,像一个钟情于大自然的摄影家,在黎明到来之前,独自守候在静悄悄的大海边,等待那激动人心的旭日喷薄。
⑦夜里十点钟左右,两只长长的触角状花蕾终于绽放了。它们像临产的孕妇,纳足了力气,等待这千钧一刻的到来。我是想不到仙人球竟会开花,而且一开还是两朵,开得那么灿然,那么烂漫,白如凝脂的大喇叭花像两个翩跹的下凡白衣仙女,憩息在粗制的陶盆上。它们几乎把整个仙人球给遮住了。花香很淡雅,满室清香四溢。那花瓣的白,白得一尘不染,白得楚楚动人,白得让人恨不得摸它们几把。
⑧平心而论,仙人球算不得很美的植物。对我来说,至少是这样——它满身刺蓬蓬的,让人退避三分,远没有水仙、君子兰、杜鹃讨人喜欢。好在仙人球烂贱,没有水仙、君子兰、杜鹃那般娇贵,它随处而安,不需要人花过多精力去侍弄。我是受了网上“仙人球能防辐射”的蛊惑,才勉强把这株晒得半死不活的仙人球给拣回家的。
⑨总以为这刺蓬蓬的仙人球,长得那么难看,是开不出好看的花来的,甚至是不可能开花的。可就是这株很不惹眼的球体,却孕育出令人惊叹的东西来——它开出了两朵皎白的大喇叭花,比寻常的牵牛花不知要美丽多少倍。我抑制不住兴奋,像个孩子,围着仙人球笑。妻见了,亦笑:“给它们拍个照嘛。”
⑩仙人球的花期很短。第二天上午,我再去看它们时,那两朵皎白的喇叭花在阳光下开始凋谢了。那么可爱的花,过早地谢幕,让我感到很惋惜。还好,手机里存着它们,让我多少有了些宽慰。仙人球的花期虽然不长,就只有几个时辰,真如昙花一现,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想,仙人球是知道感恩的,它就是以这两朵皎白如玉的喇叭花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的。
⑪一颗怜悯的心,一盆贫瘠的泥土,给予了仙人球生命,而它,却用惊艳的美来感恩人类!在这世上,仙人球,这个刺蓬蓬让人敬而远之的细小植物,尚且懂得感恩,何况人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⑫虽然是炎炎酷暑季节,因为有了这盆仙人球,我的书房便春意盎然了!
(选自《鹰潭日报》2017年1月12日,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