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阅读

北村郑苏仙，一日梦至冥府，见阎罗王方录囚①。有邻村一媪②至殿前，王改容拱手，赐以杯茗，命冥吏速送生善处。郑私叩冥吏曰：“此农家老妇，有何功德？”冥吏曰：“是媼一生无利已损人心，夫利已之心虽贤士大夫或不免然利已者必损人。种种机械③，因是而生，种种冤愆④，因是而造；甚至贻臭万年流毒四海皆此一念为害也。此一村妇而能自制其私心，读书讲学之儒，对之多愧色矣。何怪王之加礼乎！”郑素有心计，闻之惕然而寤。

此媪未至以前，有一官公服昂然入。自称所至但饮一杯水，今无愧鬼神。王哂⑤曰：“设官以治民，下至驿丞闸官，皆有利弊之当理。但不要钱即为好官，植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官又辩曰：“某虽无功，亦无罪。”王曰：“公一生处处求自全，某狱某狱，避嫌疑而不言，非负民乎？某事某事，畏烦重而不举，非负国乎？三载考绩⑥之谓何？无功即有罪矣。”官大踧躇⑦，锋棱顿减。

(选自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一，有删改)

[注]①录囚：审查囚徒的罪行记录。②媪(ǎo)：年老的妇女。③机械：机关，犹言奸巧欺诈。④愆(qiān)：过失，罪责。⑤哂：讥笑。⑥三载考绩：古代官吏的考绩制度。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⑦踧(cù)躇(jí)：恭敬而不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