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价

ㅤㅤ家里做保姆的老阿姨回家去了，临行前带小方过来顶缺。小方刚来的时候很腼腆，只向我鞠了一个深深的躬。那时女儿小真大学刚毕业，也在中学里教书。

ㅤㅤ小方虽然瘦弱，却很利落麻利，我们都喜欢她。小真总把自己穿过的衣服给小方换上。她俩就像姐妹一样地亲热。每天晚上小真还教她英语、数学等，鼓励她去考中专。

ㅤㅤ两年过去了，忽然有一天，小方很难为情地来向我们告别，有另一份高薪的销售员工作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几乎流着眼泪说：“我真是舍不得离开你们，可是我若想上学，不攒一点学费不……”这时我已经退休在家了，因此我和小真也替她高兴，让她记得有空常来走走。

ㅤㅤ小方真的像回家一样，每个星期天都来。这时她自信大方，穿上鲜艳的连衣裙，变得光鲜亮丽，我们都笑说几乎认不得她了。

ㅤㅤ她每次来，都带着果品，尤其常送些新鲜的南豆腐，她说：“从书上看到老人骨节疏松，最好吃些带‘钙’的东西，除了牛奶、鸡蛋之外，最好的是豆制品了。你们上街买菜时，不容易碰得到好豆腐。”当我们辞谢她时，她还对小真挤眼，笑说：“我的工资比你们都高，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我们也只好由她。

ㅤㅤ有一天，她拿来了一架小长方形的白色蓝面的收音机，放在我的书桌上，让我以后不必再去邮局订报纸了。我一边赏玩着那架小巧的收音机，一边笑说：“报纸上也不尽是新闻，还有许多别的栏目呢。而且几份报纸看过了，整理起来，也是一大摞，可以卖给收买破烂的，不也可以收回一点钱？”

ㅤㅤ小方打断了我，说：“您不知道，‘破烂’才不值钱呢！现在人人都在说，一切东西都在天天涨价，只有两样东西落价，一样是‘破烂’，一样是知识……”小方忽然不往下说了。

ㅤㅤ我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心说：和破烂一样，我们是落价了，这我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