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一:
蛛网
三石
一只蜘蛛,在荷叶与树枝之间织着网。蜘蛛先释放几根飘在空中的丝,其中的一根被风吹到远处黏住,收紧,成为“便桥”, 然后蜘蛛来回穿梭,架起更多平行的丝。渐渐地,在这些丝之间织起一张网来,又圆又大。
而此时,男人闷闷地坐在荷塘边的石凳上,盯着结网的蜘蛛,抽着烟。地上已经散落着好几个烟头,显然,男人已经坐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林下春晴风渐和,高崖残雪已无多。游丝冉冉花枝静,青壁迢迢白鸟过。”男人不是诗人,却也懂得几首古诗。诗句出自明代王守仁《春晴》,描述了初春风和日丽的景色。和风、安静的花枝、远处飞过的鸟儿、飘动的蛛丝……与当下的景致倒有几分相近。默念着王守仁的诗句,男人知道,诗背得再好,除了稍许排遣此时的抑郁情绪,一丁点用处也不会有。还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男人将抽了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下,摸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过了七八秒钟,电话终于接通了。
男人笑了,虽然这笑有些刻意。
男人说,林哥,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忙什么呢?嗯,我不忙,这不想林哥了嘛。要不,晚上吧,我做东,咱哥儿俩找个清静的地儿喝两杯。李白说,“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烹羊宰牛”是不可能的,“三百杯”也没那量,“对酒当歌”还是可以的。
然而,男人显然是被林哥拒绝了,因为男人“嗯”了几声后,接着说,是这样啊,那行,改天吧,改天我再约您。没事,我现在是“白日放歌须纵酒,漫卷诗书喜欲狂”。林哥您放心。好,好,那我挂了。
等对方挂了电话,男人才挂,表情有些失落。摸索着又掏出根烟来,点着,却不吸,低头翻着手机通讯录,又拨了个号码。
对方一直没接。
男人挂了电话,苦笑着,将烟放到嘴上,却已经熄了,摸出打火机再点着,吸了一口。迟疑了下,电话又拨了出去。手机里传来一句机械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挂了电话,正失望时,男人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他急忙点开,短信只有两个字:开会。
男人想了想,编了条短信:师兄好,“新茶已上焙,旧架忧生醭”。想约师兄去“碧云茶庄”品茗论诗,师兄晚上可得空闲?
短信发了出去,却一直没见回复。算什么师兄,用人脸朝前。也罢,不过一个校园出来的而已,与一起同过窗还是有区别的。
男人确实有些气恼,但男人知道,眼下生气没用。踌躇良久,男人想,只有找他了,念在当年鞍前马后数载的情分上,兴许能给自己出个面也未可知。
男人没有直接打电话。以往找他时,通常都是先发短信,等回复。于是,男人发了个短信,内容很简单:米书记,我下午来省城出差,想跟您汇报下思想。妥否,请指示!小平敬上。
短信发出去了,然后只有等了,不然还能怎样呢?
男人焦急地等待着,不一会,电话铃响了,男人迅速接起电话。
通话时间有四五分钟,但从始至终,男人只是开了一个头,说了一句老领导好,然后就在不停地“嗯嗯”,不停地点着头。电话那头的人是不可能看到男人点头的,包括男人的表情,先是兴奋,然后是凝重,再然后是沮丧。
电话挂断了,男人木然了很久。
一只小鸟,停歇在挂着新鲜蛛网的树枝上。男人又点燃了烟,使劲抽了几口,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许是被男人的叹息声给惊着了,小鸟扑棱着翅膀,划过蛛网,掠驰而去,织网的蜘蛛倏地便钻进荷叶,躲了起来。
男人盯着蛛网,目光呆滞……
好一会儿,男人长舒一口气,低头在手机上翻出一个通话记录,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男人定了定神,说,陈主任,您在办公室吗?是,是,您说得很对,我想了很久,您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实事求是……
男人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9年第22期,作者为江西省上饶市纪委监委工作人员)
文本二:
语境是文学作品中隐喻建构的基础。隐喻是把一个领域的概念投射到另一个领域,或者说从一个认知域(来源域)投射到另一个认知域(目标域),隐喻的编码实际上是从一个语境到另一个语境。对表达主体而言,作者的不同经历、修养、处境、心情等直接影响着他们隐喻的生成。
语境是隐喻解构的核心,解读文学作品不同层面的隐喻离不开语境。隐喻的解构是通过联想找出这两个语境间的相似性联系,达到从概念认知到修辞认知的飞跃。隐喻按照联想关系运作,即它们把未知的东西嵌入一种新的联想关系,未知的东西由此获得部分新的意义。
(摘编自李卫中《文学作品中的隐喻与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