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三十年前,我和同学们挤在学校前的一面墙上,用后背在砖块上蹭痒痒。昏黄的阳光笼罩大地。
②操场一角有一位老人,戴绒线帽,穿黑色棉袄。他用红薯糖做糖塑,卖五分钱一只。一只大火炉,大火炉上一口铝锅,加热后的红薯糖像柔软的琥珀,光泽温润。老人拿一只小勺,舀一勺糖,他抖动手腕,糖液从小勺中流出,留到砧铁上,砧铁上有一只竹片。围绕这只竹片,掌勺的手时而浓墨重彩,时而惜墨如金。
③一群孩子簇拥在周围,高举手中的五分钱。我挤在其中。突然,身后有人清晰地叫了一声:“查一路,你没有爸爸!”回身一看,竟是我的同桌,我踩了他的脚尖,没容我解释,他已经拔剑出鞘了。一下,就击中了我。是的,这年的秋天,我父亲死了,这是我的疼痛和短处。
④待在那里,我试图抓住什么来抵御内心的疼痛。我没有哭,因为我没有哭的习惯。无力反击,因为说不出话来。这年我才八岁。
⑤老人做出了激烈的反应。他用小勺敲打着锅沿,又用小勺指着我的同桌,大声呵斥:“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往人心窝里捅刀子,不要想吃我的糖塑,你上一边去。”他最终没有给我的同桌糖塑。
⑥轮到我时,他递给我两只。其中一只,是举棒的悟空,这只很大,悟空刚劲神武,一棒冲天,横扫阴霾,是送给我的。放学的路上,我把它举起来,对着太阳。阳光透过晴空照来,深红的,暖暖的。我看了很久,风很大,可我并不觉得冷。
⑦我把它插在窗台上,有时候我把它拿到屋外,对着阳光扬起脖子,阳光变成了深色,暖的,我想把它留很久,可是,第二年的春天,它粘住了几只飞虫。母亲说,吃了吧,我舔了一个上午,吃下了一个冬天的心情。屋外,阳光热烈而凶猛,一切都会好起来。
⑧人生的路上,我努力去遗忘别人曾经给予我的伤害,而将那点点滴滴的温暖积攒,积攒多了,心里就有一轮太阳。心中有了一轮太阳,站立在风中,寒冷来袭,爱与情不会离我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