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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孔坚
亲爱的同学们，又是一个毕业季，很快你们将离开这未名湖，还有湖畔的红楼，像湖面上那蒸腾的水汽，消失在浩瀚的社会之中。你很快就会发现，在很长的时间里，除了在非常有限的范围内﹣﹣你的老师、同学、家人及朋友之外，无论你认为做了何等惊天动地的事，你只是一个存在。但只要你还是你自己，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这种存在便具有无限的意义。
这个地球上有将近870多万种生物，有近75亿的人类，没有两个种类是可以相互替代的，也没有两个人是相同的，哪怕是孪生姐妹。所以，做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是上天的意志。这种不同体现在你的容貌、你的行为举止、你的好恶、你的理想、你看待事物的角度和表达事物的方式。正因为如此，才有纷繁的社会和多彩的世界。
做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需要信念和敢于面对无边的痛苦。与上天的意志对立，我们的自然和社会环境中存在另一种力量，叫做同化。它会把你分门别类，然后让你着同样的衣服，穿同样的鞋子，吃同样的食物。这种同化的力量会通过非常严密的数理统计，做出正态分布的曲线，堂而皇之地把与众不同的你弃之边缘，让你穿不到合身的衣服，得不到适足的鞋子；把你当作异类来清除，把你的好恶与理想当作毒液来清洗，把你看待事物的角度和表达事物的方式当作怪异的行为来剿灭，诸如把你划入神经病类，让你屈从于所谓正常人的规则。这种力量往往迫使你背叛自己，于是就得同流合污、趋炎附势；世界上因此才有枯燥无味的千篇一律，社会中因此才有无数痛苦和挣扎的灵魂。
可你要知道，做一个忠实于自己而与众不同的人，便是你给世界的最大贡献。梵高因为与众不同，忠实于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和表达方式，而被其所在的世界所抛弃，人类却因此有了一种新型的艺术；因为与众不同而被认为是自闭症患者的天宝•葛兰汀，却让人类懂得如何让暴躁的奶牛得到宽慰，让进入屠宰场的牲畜感到快乐。你也许是视觉思考者，所以你可以成为与众不同的杰出的设计师；你也许是模式思考者，将成为超群的数学家；你或许是语言思考者，那你一定是未来杰出的演说家……忠实于你自己的天赋，你才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上不可或缺的异类。
2017年，我在这做了一个讲话，叫“逆流而上”；2018年我也在这做了另一篇讲话，叫“奇货可居”。实际上这两个讲话都在为今天这篇讲话做注：做一个忠实于自己的与众不同的人，哪怕同化你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和险恶。这个世界有一百种理由让你改变自己而成为他人，却只有一种理由让你忠实于自己，那就是世界需要被给予独特天赋的你。
（本文为作者2019年给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毕业生的寄语，摘自《文汇笔会》，有删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