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踏着一片银白, 淌过淙淙流水的东拉河, 从枣林里穿过一条小土路,一个人爬上 了庙坪山。
他蹲在山顶的梯田楞边,像先前那样卷起一根旱烟棒, 一边抽着,一边静静地环视 着月光朦胧的双水村。
此刻,他一下子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噢,他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半辈子。他 的后半辈子也要在这块土地上度过。往日的生活有苦也有甜。重要的是, 他现在才感到 腰板硬了一些。过去, 日日夜夜熬煎和谋算的是怎样才不至于饿死;如今却有可能拿出 一大笔钱来为这个他度过辛酸岁月的村庄做点事了。①当然,比起一些干大事的人来说 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可这是他孙少安呀……总之,就他而言,整整一个历史时期已经结 束,他将踏上新的生活历程。只有一点不能改变:他还应该像往常一样, 精神抖擞地跳 上新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 吆喝着, 呐喊着, 继续 走向前去!
②月亮是这样皎洁、夜是这样宁静;村庄沉浸在睡梦之中,东拉河却依然吟唱着那 支永不疲倦的歌……几天以后, 孙少安要出钱重建学校的事件就传得家喻户晓了。不用 说, 这非凡之举博得一片赞扬之声。许多村民出罢修庙宇的钱,也要为建校多少 出一点 钱。就是呀,神鬼要敬, 可孩子却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