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外不如善内
周鑫
①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所写《黑说》中讲到一个故事：楚国有个猎人，善吹竹笛，能仿百兽之音，以其诱捕野兽。刚开始，这个猎人吹出鹿音以捕之，结果引来了貙①。猎人很害怕，于是就模仿老虎的叫声来吓唬貙。貙被吓跑了，结果老虎的声音又引来罴②。罴来了，猎人技穷，于是被罴“摔搏挽裂而食之”。对此，柳宗元感叹，“今夫不善内而恃外者，未有不为罴之食也”。猎人虽以打猎为业，却无打猎的真本领，成为罴的食物固然可悲，然究其原因，却在于他一味“恃外”而不“善内”。
②内，会意字，甲骨文从“冂”，从入，本义是从外面进入内里。《说文解字》解释为“内，入也。从口，自外而入也”，引申为“里面”，与“外”相对。“善内”意思是修炼内功，从内里修养和提升自我。汉代刘向在《说苑·谈丛》中说：“不修其身，求之于人，是谓失伦；不治其内，而修其外，是谓大废。”王阳明也曾说：“不假于物，多向内求。”意在告诉人们，与其寄希望于他人外物，不如内求诸己、强大自我，强调了内在修养和能力提升的重要性。
③善内自强，自强自立；恃外自弱，自弱自毙。人生在世，内里强大才能不惧风雨。安身立命，最根本的是靠自己的真实本领。一个人遇到困难时，如果不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克服它、排除它，而是幻想于外力，结果往往不如意。相反，一个人依靠自己的才能和努力，把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就能体会到生命的力量和成功的喜悦。在侯方域《马伶传》中，金陵伶人马伶因学艺不精大败于李伶，马伶想超越对方而向其讨教，但李伶又怎会倾囊相授？于是，马伶远去京师，苦学三年，长期深入生活，在观察、模仿中提高技艺，演技大进，扮演的角色逼真传神，复出后再次与李伶比试，大获全胜，李伶当场拜其为师。
④“恃外”不如“善内”，每个人必须有独立之精神。翻阅史书，先贤对此有清醒的认识。清朝人郑板桥三岁丧母，早年靠卖字画为生，他在《潍县署中与舍弟第五书》中希望弟弟“发愤自雄”，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自己强大有实力，以“立功天地”。虽然郑板桥终其一生身为小吏，但他依靠自己始终不渝的意志和坚持，克服一道道难关，实现了诗书画三绝的人生理想。在弥留之际，郑板桥给儿子留下一张“不靠天不靠地，不靠祖宗靠自己”的纸条，也给后人留下了“靠人不如靠己”的教子良方。
⑤“人生万事须自为，跬步江山即寥廓。”要做到善内，就要提高自身的主观能动性，亲力亲为之后，从内里修炼自我心性，让自己变得更加丰盈和强大，这样走出的就是广阔天地。苏东坡的一生，风雨飘摇、颠沛流离。面对一个个人生的至暗时刻，他的内心没有被环境吞噬，而是不断地修炼自己，以内心的光亮照亮生活之路。贬官黄州期间，一家人的生计没有着落，他就亲自开荒种地，托人从四川老家捎来菜籽种下。没有地方落脚，他就自己搭建雪堂。苏东坡性格豁达，内心丰盈，在不同的境遇中都活出了至高的境界。
⑥外求不如内修。要站稳脚跟、立于不败之地，关键是坚定不移做好自己的事。唯有在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中自我赋能、自我提升，不断进行自我修炼、自我改造，才能在需要之时挺身而出、成就事业。倘若只靠别人、借外力来哗众取宠，只能在充满变数的时光里碌碌无为。
（选自《中国纪检监察报》2023年5月26日，有删改）
【注】①貙（chū）：古书上说的一种似狸而大的猛兽。②罴（pí）：棕熊的古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