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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柿的记号

肖复兴 

有一度我对哪柿非常感兴趣。原因在于曾经看过林予的长篇小说《雁飞塞北》,和林青的散文集《冰凌花》,两本书都写到了嘟柿,可是一连两年,嘟柿都只在遥远的梦中,一直躺在林予的小说和林青的散文里睡大觉。 

1971 年的一天,吃饭的时候,我说起嘟柿,大家都摇头说没见过,队上吹小号的一个青年对我说:

“我见过,那玩意儿在完达山里多的是,不稀罕。” 

我和他不熟,彼此认识不久。我知道,他常到完达山打猎、采蘑菇,对这里很熟悉,便让他带我去找找嘟柿。他一扬手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休息天,他带我进山。虽说正是秋天树木色彩最五彩斑斓的时候,但越往里面走,越觉得完达山好大,林深草密,山风呼呼刮得林涛如啸,好风景让位给了担心。待会儿还能找到原路走回去吗?要是到了晚上,还走不出来,月黑风高,可就更可怕了。 

我忍不住,将这担心对小号手说了。他一摆手,对我说:“你跟着我就踏踏实实把心放进肚子里,我在这一片老林子里走的次数多了,敢跟你吹这个牛吧——脚 面水,平蹚!”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的心踏实了一些,问他怎么有这么大的把握,他告诉我:“你看这里的每一棵树长得都相似,其实每一棵树跟咱们人一样,长得都不一样,都有它们各自不同的记号。每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也有自己不同的记号。凭着这些记号,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小号手就是凭着这些记号,带我找到嘟柿的。这些记号,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熟悉的接头密语,呼应着、带着他走向这一片嘟柿地,而我却不认识其中一个记号,正如他所说的,在我的眼睛里,每一棵树长得都很相似,这里的每一条小路 ,尽管曲曲弯弯,也都很相似。 

这是一片灌木丛,旁边是一片有些干涸的沼泽,想夏天雨季的时候会有不少积水,是林子里的小鹿,野兔饮水的好地方。湿润的泥土,让四周杂草丛生得格外茂密,椴树柞树白桦红松黄檗罗紫叶李多种树木,高大参天,遮住烈日。蓊郁的林色笼罩,有些幽暗,有从树叶间投射进来的阳光,会显得特别明亮,像舞台上的追光一样,照在花草上,小精灵般跳跃,金光迸射。扒拉开密密的草叶,终于看见了我思念已久的嘟柿,一颗颗,密匝匝地,长在叶子的上面。叶子烘托着嘟柿个个昂头向上,很有些芙蓉出水的劲头儿。只是,哪柿的个头儿不大,比葡萄珠儿还小,比黄豆粒大一点儿有限,它椭圆形的叶子却很大,在这样大的叶子衬托下,它显得越发地弱小。这样的不起眼,让我有些失望,觉得辜负了我多年对它倾心的想象和向往。不过,它的颜色多少给我一点儿安慰,是发蓝,不少是天蓝色,很明亮,甚至有些透明,皮薄薄的,一碰就会汁水四溢。没有成熟的,还有橙黄色甚至是微微发红的,摇曳在绿色的叶间,星星般闪烁,更是格外扎眼。 

小号手告诉我,这玩意儿越到秋深时候,颜色会越深,现在看颜色好看,但不好吃,经霜之后,颜色不那么明亮了,味道才酸甜可口。我摘下几颗尝尝,果然不大好吃,有些发涩,还很酸。不过,我还是摘了好多。不管怎么说,毕竟见到了嘟柿。 

回去的路,显得近些,走得也快些。小号手说的没错,凭着林中的记号,那些树木,那些小路,那些花花草草,甚至那些野兽的蹄印,都仿佛是他的朋友,引领着他轻车熟路带我走下山,走出老林子。 

我离开那里已经近五十年了,但那次进山去寻找嘟柿的情景,记忆犹新。 

去年秋天,坐在双环亭的走廊里,画对面山坡上的小亭子,一个戴鸭舌帽的老头儿站在我身后看。我起身准备走了,他还站在那里,盯着我看。 

他发话了:“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望着老爷子,问道:“您……?” “ 忘了?那年,我带你进山找嘟柿……” 

原来是小号手,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岁月无情,让他变得一脸沧桑,我真的认不出来了。同样小五十年没见,我的变化一样的大,他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来的呢?我把疑问告诉他,他笑道:“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记人记事记路记东西能耐大。是人是事是物,都有个自己的记号,你忘了咱们是怎么进山找到嘟柿的,又是怎么出山回来的了?” 

读《词与物》,其中写道:“必须要有某个标记,使我们注意这些事物;否则,秘密就会无限期地搁置。“没有记号,就没有相似性。相似性的世界,只能是有符号的世界……相似性知识建立在对这些记号的记录和辨认上。”读完这几段话,我立刻想起了小号手,想起五十年前他带领我进山寻找嘟柿的情景。我惊异于福柯的话,竟然和小号手以及那天的事如此惊人地吻合,仿佛他们是特意为小号手和我所写的一样。我就是那些只看见了世界万物的相似性,却无法体认其中被搁置已久的秘密。小号手则记住了大自然中的那些记号,洞悉了产生于大地深处的所有花草、树木和其他东西中那些魔术般的符号,进而有滋有味地阅读那一大本打开着的书。 

(选自《文汇报》2020年7月16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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