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渡河畔英雄多

杨得志

①一九三五年五月，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实现北上抗日的计划，红军必须渡过大渡河。红一团接受了渡河先遣任务。

②经过仔细侦查和周密分析，我们选择在安顺场渡河。安顺场在大渡河西南岸，那里有敌人两个连守着，只有一只渡船。红军要强渡过去，先得消灭南岸敌人，夺取渡船。我们冒雨行军一天一夜，深夜十点多钟赶到离安顺场十多里的一个大山坡，等待命令。不久接到指挥部的命令：连夜偷袭安顺场守敌，夺取渡船，强渡大渡河。

③安顺场的守敌做梦也不会想到红军来得这样快。我们的尖兵排和敌人的哨兵接触的时候，哨兵问：“哪一部分的？”他们还以为我们是他们自己人呢。

④“我们是红军！缴枪不杀！”红军战士的吼声像春雷似的响彻夜空。

⑤“呼！”敌人慌乱地开枪了。可是已经晚了，四面都是我们的火力。不到三十分钟，我们就占领了安顺场。随后抓住了敌军中管船的人，把那只唯一的渡船弄到手，那只船成了我们渡河的唯一希望。可是没有船工、还是没有法子渡河。只得推到第二天。

⑥第二天好不容易从周围的山沟里找到十几个船工。我们决定按时强渡。一只渡船不可能把全部战士都渡过去，只得挑选少数人。战士们知道要组织渡河奋勇队，谁都想当个渡河先锋。营长决定从二连里派十几个人去，被选到的战士流露出满意的神情，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突然“哇”的一声，一个战士从队伍里冲出来，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他一边哭一边嚷，向营长那里跑——是二连的通信员。“去吧！”营长感动地说，例外地批准他参加渡河奋勇队。通信员听到营长允许了，赶紧擦去眼泪，飞也似地跑到十六个人的队里。

⑦十七个同志跳上了渡船。岸上的同志们喊道：“同志们！十万红军的生命就在你们的身上！坚决渡过去，消灭敌人！”渡船在这热烈的鼓舞中离开了南岸。

⑧敌人惊慌了，向我们的渡船开火。“打！”我们的炮兵向敌人开炮了。通通两下，敌人的碉堡飞掉了一半。我们的机枪和步枪也发挥了威力。机关枪像暴风雨一样地吼着，猛烈地射向对岸……

⑨船工们一桨连一桨地拼命划着，渡船随着汹涌的波浪颠簸前进，船四周满是子弹打起的浪花。几乎岸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渡船上。突然，猛地一发炮弹落在船边，掀起一个巨浪，渡船剧烈地晃荡起来。我非常着急，差点叫出声来。幸好渡船随着巨浪颠簸了一阵，慢慢地平静下来。渡船继续在前进，越来越靠近对岸。只有五六米了，勇士们都站上船头，接着就不顾一切地往岸上跳。

⑩对岸山上突然滚下一个手榴弹，一个滚雷，轰轰两下，冒起一阵浓浓的白烟。敌人就从小村庄里冲出来。

⑪敌人不下二百，我们只有十七人。奋勇队背水作战，情势非常紧急。“给我轰！”我命令南岸早已准备的火力。轰！轰！迫击炮弹不偏不歪地在敌群中开了花。接着重机枪延伸射击，枪弹像雨点似的飞向对岸。敌人溃退了，慌乱地四散逃命。“打！打！延伸射击！”我再一次下命令：已经上了岸的勇士乘机俯身冲上去，占领了渡口工事。

⑫渡船很快回来了，又一批战士准备渡江，在营长孙继先同志的带领下，一些同志赶忙登上去。“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前进，支援第一批登陆的同志！”我向营长这样叮咛。

⑬船飞速地向北岸前进。山上的敌人又向河心射击。敌人孤注一掷，企图组织全部火力挡住我们的后继登陆部队。渡船在浪里颠簸着，渐渐地驶到岸边了，突然一梭子机枪子弹打到船上。就见一个战士捂着他的胳臂。显然是受了伤。渡船飞快地往下滑去，滑了几十米，“砰！”的一下撞在一块大礁石上。礁石两边的水根急，要是渡船再往下滑，到礁石下游急流汇合处非翻身不可。“撑啊！”我紧张得心都要崩了。突然从船上跳下四个船工来，趟着水用背顶着船，船上四个船工用竹蒿撑。足足一个小时才靠岸，我这才嘘了一口气。

⑭过了一会，那只唯一的渡船又回到了南岸。于是，由我带领几名重机枪手坐船到对岸，扩大战果，巩固阵地。这时候天色已有些晚了，渡船连续往返，一船又一船的红军都安全地到了对岸。我们又乘胜追击敌人，在下游又缴了两只船，渡河加快了。到第二天上午，全团安然渡过了大渡河。

⑮红一团强渡大渡河成功，有力地配合了左翼兵团强夺泸定桥。十七英雄强渡大渡河的事迹将同其他光荣的革命事迹一起，永远记入革命史册。

(选自《红旗飘飘》，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