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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债

    ㅤㅤ①那是一个除却精神,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十二块四毛钱,全在这儿了。昏暗的灯光下,妈摊开自己的掌心,怎么数都还差十块。可是明天就要开学,姐妹仨的学费成了父母的负担,尤其大姐那笔不小的开支让全家心事重重。

    ㅤㅤ②爸眉头紧锁,____一声不吭,____这微妙的举止难逃妈犀利的目光。他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还记得年前借给陈家的十块钱吗?说好过完年就还,可是直到现在……”

    ㅤㅤ③妈愣了片刻,突然直立起身,咬咬牙说:“我带小三子去要!”

    ㅤㅤ④陈家满目窘迫、凄凉。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一位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的女人头上扎根花布斜躺在上面。看到我们,女人眼里掠过一阵恐惧,男人缩了缩身子,近似卑微怯生生地说:“那十块钱早就该还了,可他妈生下孩子后病倒了,几口人吃饭,还要看病,实在还不出来,缓缓行吗?”

    ㅤㅤ⑤妈深深地埋下了头,犹豫片刻,还是艰难地吐出:“我们如果有办法,也不要了,可三个娃明天要交学费,再穷不能穷孩子呀!”

    ㅤㅤ⑥女人眼里浮出招人怜悯的微光,溢满了忧伤和无助。妈也真够狠心的,我对妈产生了一丝怨恨,甚至寒心:“妈一一别要了……”

ㅤㅤ    ⑦不知什么时候男人不在了。当男人裹着一阵寒风进屋的时候,手里攥着不知如何弄来的十块钱。母亲和我坐了一阵冷板凳,终于捏着钱走了。妈一路无言,临近家门时,她沉甸甸地叹了口气。

ㅤㅤ    ⑧日子一天天滑去,不知怎的,我有点挂念那家人,并深怀内疚。

ㅤㅤ    ⑨一年后的一个傍晚,陈家男人突然上门,并带来一包水果糖,憔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ㅤㅤ    ⑩他从怀里掏出十块钱,妈一直推搡,埋怨道:“不是说好送给你们的吗?不用还。”“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孩他妈病已经好了,家里境况也改善了。”妈双手颤抖着,眼圈也红了。我拉了拉她的衣襟,脸上写满了疑问。

    ㅤㅤ⑪后来,妈轻轻地说出了我永生难忘的一段话:“我一个家庭妇女又有什么法子,只有第二天替你们交了学费后再想法子挣钱,把十块钱给他们送去。看他们那般困难,真不忍心,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ㅤㅤ⑫那一瞬间,我不禁潸(shān)然泪下。我终于读懂了一颗熠熠生辉、美丽如金子的心。瞬间,我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敬畏,她为我拉开了认识善良的帷幕,使我终生感念人性的美丽,并埋下一颗仁爱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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