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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里的篱笆
一扇竹编的篱笆,鸟一样蹿进了学堂。它在学堂的左侧,围着一块菜地和几棵橘子树。我常在窗口呆拙地想,篱笆里头的蛐蛐长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像学堂的老师讲的,长成了童话里的仙人和妖怪?
下课,我就徘徊于篱笆前,看一树的橘子,馋得口水直流。教我书的老师姓胡,我们叫他老夫子。老夫子也常在篱笆前徘徊,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像稻田里赶雀儿的人。
我们终于憋不住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翻过了学堂里的那扇篱笆。我们有些害怕,途经坡上大柏树时,①__________地放下了几个橘子。
第二天,老夫子守在学堂门口,与往常不同,诡异地对每一个进入的学生屈指而算。这招太深邃老道了,据前几届学姐学哥们说,他算得准,一般八九不离十。只是这种杀手锏,不在非常时期不用,现在他出手了,可见昨晚的事很重大。
我们很惊讶,马上嗅了自己的手。哎,事已至此,只好交代。老夫子罚我们背一篇课文,我至今还记得那篇是《落花生》。
外面的天色暗了,篱笆在风中抖擞。我们几个人在教室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字也背不出来。老夫子搬个凳子靠在门框上打瞌睡,花白的头不时地顿一下。我瞄到后土墙上的大窟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书包匍匐地爬走了,之后是那几个笨蛋。出了洞,我踮起脚从后窗朝老夫子望,分明看见老夫子睁开了一只眼,然后又转头佯装睡,偷偷地看着自己起伏的胸口笑。
篱笆里的橘子越来越馋人。老夫子把一本书教薄了,冬天的脚步也一步步逼近。风疯狂地刮几天,云低了,乌漆漆的,接着地凉了,泛起了霜。篱笆也不堪风的摧残,向一边空虚处斜去。
这天早晨,我站在泥巴坪上瞄,篱笆里的橘子一个都不见了!而老夫子微启的房门里,一塘炭火兀自地跳跃。他从屋里出来,看我痴痴的,叫道:“看见狐姑娘了呀,色迷迷的。”
我抿嘴呵呵笑,但还是轻轻道:“篱笆里的橘子呢?”
“哦,”老夫子笑道,“被人偷了。”
我有些奇怪,除了我们嘴馋,谁会偷呢?按说这橘子还要十天半月才熟透,那时才更好吃。我思绪万千地进了教室,看老夫子在讲台上摇晃,听化纤布的裤子磨出的沙沙响。我没有心思上课,一听见沙沙响就想起风吹橘叶的声响,就想起那一颗颗橙黄的橘子。
等待冬天夜晚的降临原来是那么漫长呀,我②________在想,一定要爬进他的屋里瞧个明白。
那晚的风像精灵,顽皮地爱钻人的脖子。冻了的鸟,嗓子嘶哑,声音短促,饿——饿——地叫。我用口水点湿窗纸,一个小孔里的世界豁然开阔、明白,只见狭小单薄的床上盖一床土布印花的被子。屋里只有老夫子,傻了似的,时而突然呵呵笑。
月光透过学堂的空旷,照得明明亮亮。我刚想转回家加件厚衣服再来,却听到不远的暗处好几个人向我招呼。我轻轻地走过去,原来是我的同学。他们压着嗓子小声问:“你来干啥?”
“我想探个究竟。”我③_________道。
夜渐渐深了,我差点迷糊地睡了。老夫子在屋里倏地起身,兴奋地说:“终于有情况了。”
我翻身爬起,只见老夫子打开了木门朝我们大喊:“齐了不?我知道是你们,快进来吃橘子吧!”我们听了,呆怔在那里④__________。
我们一行被老夫子赶进了屋,幸福地看着老夫子,然后围着火塘吃橘子。老夫子也疼爱地看着我们,说:“慢点,橘子有好多呢!”这时,我们才知道老夫子也很顽皮,像小孩一样玩耍着我们,等待着我们来吃橘子,那滋味儿充满了暖暖的童趣,也充满了暖暖的惊喜,暖暖的爱。
后来,我们才知道,老夫子过几天要退休了,提前摘了学堂的橘子准备与我们聚聚,说说心里话。
后来,我不知那晚怎么回去的,霜一层压着一层,风慵懒地摇着沙沙作响的草。而学堂左侧的那扇篱笆,它也从青青的那头走到了枯黄的这头,累累沧桑地被风吹倒了。
我再也看不到那扇篱笆!在学堂的左侧。
(选自《人民日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