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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中的橡树
林之云
据说孔林中的树木有十万多株,松柏居多,橡树也不少,间以楷树、皂角等。
楷树又叫黄连木,高大英俊,是珍贵树种,深秋时树叶开始变黄,敞开的树冠遮住一片天空,阳光再从叶片间散下来,光线闪烁,别有一番景色。楷树多用来象征和怀念为人师表的人,所以和模木连在一起,就有了楷模之说。模木更为稀少,从来还没有见过。
在“断碑深树里,无路可寻看”的孔林深秋中,满目都是苍凉、肃穆。只有树木的绿色,还显现着生机和活力。它们郁郁苍苍,脱离着大地的引力,年年不停,年年不变,向着天空生长。即使到了万物肃杀的冬天,它们或虬曲或笔直的枝干,也指向空中。
孔林中的橡树和别处大有不同,高大、古老,成片成林。印象里去过的秦山、蒙山、沂山和日照的五莲山,山中也多橡树,但都相对较细,和栗子树参杂在一起,很容易搞混。
孔林中的橡树有的高达二三十米,树冠下的天空被撑得很高,看上去开阔辽远。阳光从上面照下来,金光闪烁。
沿林中道路西行,不断见到高大的橡树林出现,一阵风过后,金黄的像树叶子飘飘而下,密时更为壮观,恍惚间有“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感觉。
橡树叫柞木,又叫栎树,结出的果实就是橡子,过去困难时期说的橡子面儿,就是这种果实磨出的面粉,味道发苦。
《庄子·盗跖》:“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看来,不光是困难时期,在远古,我们的先人就曾以此为食。杜甫在《北征》诗中也写过“山果多琐细,罗生杂橡桑”。唐代皮日休有诗 《橡媪叹》云:“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伛伛黄发媪,拾之践晨霜。移时始盈掬,尽日方满筐,几曝复几蒸,用作三冬粮。”清人赵翼说“食不如橡栗,衣不如紵麻”,来描述百姓的贫穷。
我在一棵橡树前默立许久,从树瘤盘错的根部,顺着黑色的树干向上,枝干多了起来,粗壮的横干伸出很远,上面长出更细一点的枝条来。再往上,横生的枝干越来越多,整个树冠平着展开去,就形成了一棵大树独有的空间。它们和这里的其他树一起,站在这里,从来没有移动过,和那些有名无名的坟墓一起,经历着这里的春夏秋冬、风雨霜雪。
孔林中来上坟的人很多。不光是曲阜,全国的孔娃人,只要提出申请,百年之后均可在此下葬。
最早知道橡树,是在很小的时候,有一部罗马尼亚电影,叫《橡树,十万火急》。记得看完整部电影,也没看到一棵橡树。再后来,就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舒婷的《致橡树》名闻遐迩。她在诗中说它“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国的古典绘画中,很少见到橡树的影子。倒是在俄罗斯,有一个画家因为画橡树而出名,他叫希什金,著名的风景画家,几乎和列宾、列维坦齐名。他以《在平静的原野上》、《松林的早晨》等著称,专门描画各种树木和森林,其中,以橡树为创作主体的《橡树林》和《三棵橡树》广为人知。他笔下的橡树古老苍劲,自成一体。在《三棵橡树》中,几株硕大的橡树,依次而立,横亘于原野,树冠博大,树影沉重而庄重,和大地相伴。
如果有人能够画出孔林中的橡树,应该也别有一番风范。
时近中午,在孔林里,络绎不绝的上坟的人群,三三两两,散落在树林深处。从路上漫步而过,不时还能看见新添的坟头,褐黄色的土高高的堆起,新鲜如橡子面儿的颜色。死亡的事情天天发生,死亡在这里,多了一份别处没有的安宁。
走到孔林的最西端,看见洙水河道长长地延伸出来,不远处的洙水桥静静地跨在没有水的河道上。再往东北就是著名的孔子墓了,是这座巨大闻名的园林的中心和源头。
孔子弟子栽种的那些橡树可能早已作古,现在看到的只是它们的子子孙孙。在这里,它们还将生育出更为年轻的树木,和后来者为伍,和天空为伍,和风雨为伍。
一波又一波游人,在导游的引领下,踏上洙水桥,到孔子墓去,瞻仰这位伟大的先人,这位像是生长千年的楷树或者橡树,他巨大的树阴,遮蔽了天空,荫蔽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每个人都是一棵树,而孔子是一棵最大的树。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