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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刺槐的凝视
(沈岩)
我是黄海边老海堤上的一棵老刺槐。
早些年,堤下是一往无际的芦荡。枪声四起的年代,这里是乡亲们的避难地。记忆中,每当我的那些雪白芳香的花儿开了的时节,总会发生一些难忘的事……
那是1946年,堤下窝棚里住着叫槐花的女子,带着一个小男孩。这里海风呼啸,遍地盐霜,人烟罕见,缺衣少食。那窝棚里似乎总有苦苦哀哀的声音。打从在区小队的孩子他爸回家养伤,岘花脸上才有了笑容。那天早晨,村口响起枪声,槐花把孩子藏好,搀扶着丈夫躲进芦荡。到晌午时,槐花被乡亲送回,胸口洇着一块血迹,躺在一地雪白的槐花上。下葬时,槐花脸上又落下几朵洁白的槐花。那国宇脸的汉子无声流泪许久。后来,我看着他抱着孩子渐渐远去……
没几年,堤上插着红旗,被海风刮得哗啦啦地响,堤内的炊烟也渐渐升起。那个刚强的汉子搀着孩子回来了。他们在一地槐花的土坟前跪了好久。我听那汉子对孩子说:“槐念,我们给你妈坟边裁几棵树吧。
从此,每年槐花开了,父子俩就来栽树。贫瘠之地,只有耐盐碱的刺槐、苦楝才能成活。年复一年,那坟周围的槐树、楝树越来越多,渐渐成了一片小树林。
孩子也越长越高。那年,汉子又扛着一小捆树苗,领着刚穿绿军装的孩子进了林子。汉子的鬓角亦已斑白。坟前,回来,再来给你磕头栽树。”
孩子却再也没有回来。他在一场战斗中血洒高原。汉子一夜之间头发花白。那林子里新添了一座坟,里面埋着儿子有着弹孔和血迹的军装。每年这个时候,孤独的汉子还是悄悄来栽树,默
默坐在坟边。走时,手掌里总留有几朵槐花。
没几年,县里在这地建立海滨林场。在城里任局长的汉子成为了首任场长。没说的,这里是他的根,这里长眠着他最亲的人。
在沙尘飞扬、盐霜泛白、飞鸟不栖的荒滩,老场长领着先遣队,修路建房,拓荒垦田。春天来了,几百人的知青队伍进场了。试栽的各类树苗也齐刷刷长出嫩芽。只是欢喜的日子没多久,盐碱烧、烈日烤,那些绿色树苗一片片叶黄枝枯。连续几个植树季节,幸存的树苗没有几株,在寒风中孤苦伶仃地摇摆。
最艰难的日子里,老场长经常脚步沉重地走进堤下小树林,静静坐在坟边,在与亲人的灵魂无声无息的交流中,他的目光更加坚毅。
场里新来一名林学院大学生,那脸庞让老场长看了有些心酸,真像那年去当兵的槐念。雪白的槐花又开了。老场长带着这个主持树种研究实验的小伙子一起来到这片树林扫墓,讲述当年的往事。
开沟引水降盐,种植绿肥改碱。几度执着艰难的实验,这个海滨林场终于攻克重度盐碱地水杉育苗栽植的技术难关,拉开了大规模造林的序幕。
半个世纪过去了。这片海滨森林像绿色的波浪向四周汹涌,成为华东面积最大的平原森林。每年春秋季节,成千上万只候鸟在这里栖息。
森林深处,有条游客特别喜爱的绿色隧道,尽头便是老海堤的那片林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槐花飘香的时候,总有几只雪白的大鸟栖息在坟边的大树上。
晚霞如火,白色的槐花不时无声落下几朵。白发苍苍的老人,双手握着拐杖,慈爱专注地看着从高原雪山飞来的白色大鸟……在我这棵百年老槐树的眼里,这,才是景区最美的图画!
(选自《微型小说月报》2022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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